汪楚宴第一次见到?苏浅,是在学?校餐厅。
那天,秋高气爽,正值学?校的运动会。
建校40周年,Z大附中两个?校区,东分与西分,难得有机会一起举办,两个?校区的参赛人员,训练已久的啦啦队,以及围观的学?生呼啦啦地来了一群。
汪楚宴对这种运动不感?兴趣,在老班的鼓动下?,随意填了两个?项目,定向与短跑。
结束上午的比赛,跟着几个?哥们去东分餐厅。
平日里,汪楚宴是并不喜欢来餐厅用餐的,比起家?里那个?方?方?面面都?要求苛刻的变态表弟,他显然显得好相与多了。
东分的伙食在一众高中里,算是上乘,可打小含着金汤勺出生,尝遍了天下?美食的汪楚宴,这里的饭菜实在入不得眼。
或许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那天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被周鑫与韩东东叫住:“宴哥,餐厅走起,去不?”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烟,低头咬住,偏头看向周鑫,漫不经心?问他,“有火吗?”
“有有有。”周鑫点头如捣蒜。
接过火机,点火,云雾吞吐中,听他们几个?在那头瞎比比。
“西分的校花?谁啊?”
“冯烟呗,今儿的运动会上,她不是西分啦啦队的代表吗?没瞧见她一出现,一堆裙下?之臣为她打call。”
“哦,你说?的是36D的那妞啊。”韩东东笑,“身材不错,脸应该做过,不是纯天然。”
周鑫瞠目结舌:“这你都?看得出来?”
“历尽千帆之后,你也行。”
“呵呵。”
汪楚宴意兴阑珊地听他们议论,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这个?年纪的男生,刚从初中那种中二的叛逆期过渡,荷尔蒙的时代,凑在一起讨论的不外乎就是游戏,女生。
汪楚宴自中学?时代就极受欢迎,得益于父母给予的一张英俊的脸,加上庞大的家?庭背景支撑,前来示好的小姑娘们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他这人对什么都?秉持着不主动,不拒绝,不在意的三不原则。
用林格的话来说?,他就是渣而不自知。
渣与不渣,他不清楚,对他来说?,女生嘛,就那回事儿,像个?摆设品,大伙儿一道出去玩,随便?带带,没什么实质性?的发展,图个?新鲜。
“宴哥,那谁来了。”
他淡淡睨周鑫一眼,“谁?”
“冯烟。”周鑫笑得贼兮兮,冲他努努嘴巴,“小姑娘在含情脉脉地盯着你,就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艹,我也想?被大美女青睐。”
汪楚宴随意扫了一眼,小姑娘对他展颜一笑,长得还行,就是笑容一点都?不纯粹。
汪楚宴嗤笑一声,琥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讥诮。
“是不是极品?”
“她?”汪楚宴笑得轻蔑,拿掉嘴角的烟,往韩东东身上一歪,“算什么极品?”
说?来奇怪,往常出去玩时,他喜欢带能玩得起的女生,内心?深处却又瞧不起这类女生。
有时候也会思考,究竟什么样?的女生才能入得了他的眼。
思前想?后,也没得出个?完美的结论。
后来,他隐约有点感?觉,大约是……纯的吧。
至于对“纯”的定义,至今无解。
一根烟燃尽,他将烟蒂掐灭,上午消耗不少?体力?,这会儿倒是真的饿了。
琥珀色的眼睛逡巡着一溜的窗口,冷不防瞧见一抹身影,汪楚宴愣了下?,视线短暂停留在那抹身影上。
是个?女孩子,穿着西分的啦啦队制服,纯白质地的短T,袖口滚着正红色的边,底下?是过膝的百褶裙,裙子稍短,露出女孩子修长笔直的美.腿,晶莹剔透,白得晃眼。
女孩子侧着身,瞧不清楚长相,从背影上瞧去,瘦弱娇小,紧身短T箍着她的细腰,勾勒出绝妙的弧度。
汪楚宴片刻失神间,女孩子已经打好餐。
一颗馒头,一小盘青椒炒土豆,一碗稀饭。
跟东分的学?生比起来,显得尤为寒酸。
早就听说?西分里头学?霸多,加上西分校区是出了名的唯成绩论,不看出身只看成绩,是以招徕了许多家?庭条件不好的所?谓“读书机器”。
东分的学?生日常开玩笑般地diss那群“学?习机器”,西分的学?生也不遑多让,日常瞧不起他们这群靠家?里的“社会蛀虫”。
汪楚宴饶有兴致地打量她,赶巧,她转了过来。
一头蓬松的乌发简单地扎了马尾,跟东分一票妆容精致的女生完全不同,女孩子一张小脸干干净净,素面朝天脂粉未施,在一众人里头,格外显眼。
即便?如此,过于美丽的容颜并没有因为妆容而落了下?风,反而瞧上去清纯的很。
汪楚宴偏头盯着她瞧了会儿,就见女孩子端着餐盘在餐厅里转悠来转悠去,好一会儿,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啃着馒头。
旁人都?是结伴而行,就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配合着她单薄的小体格,竟然让人生出几分怜惜来。
“她是谁?”他挑挑眉,玩味儿地勾唇。
“没见过。”周鑫摇头,“不过小姑娘长得不赖,真特?么的纯。”
韩东东笑,“跟一票流水线下?来的蛇精脸比起来,这位算是极品中的极品了。比内谁好看多了,宴哥是吧?”
汪楚宴莞尔一笑,没作声。
身边的女孩子来来去去,记不得谁是谁,在他眼里,像是批量定制一样?,毫无差别?。
刚才的惊鸿一瞥,也不过基于好奇,汪楚宴很快便?挪开视线,几个?人吆喝着去六号窗口打餐。
零零总总点了一堆菜,他不经意间往窗边一瞥。
女孩子整好看过来,瞬也不瞬地直视着自己,乌黑温润的眼睛像是某种小动物,澄净又勾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个?儿的错觉,汪楚宴总觉得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像是飘了抹水雾,氤氲的水汽浮起时,汪楚宴心?坎儿猝不及防地撞了下?,酥麻的感?觉冲上脑门,生平第一次感?到?无所?适从。
“宴哥?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他猛然回神,这才察觉自个?儿失了态。
视线重新落在女孩子身上时,她已经低下?头,回到?了最初的状态,静悄悄地啃着半颗馒头。
餐厅的初遇,像是人生中无数个?小插曲,不消多时,便?被他抛诸脑后。
下?午的比赛结束,他每回宿舍,招呼着一票人去操场踢球。
他没料到?,有些缘分来得莫名其妙,即便?后来知道,只有自个?儿觉得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而至于她,只是一段错误的初识。
足球飞出去时,周鑫惊呼了句:“靠,宴哥,你砸到?人家?了!”
他用护腕抹了把额际的汗水,远远睨了一眼被砸到?的女孩子,错愕了几秒后,他忍不住哼笑出声。
这是什么见鬼的缘分?
当时他心?想?着。
女孩子好像不太舒服,双手捂住胃部,疼得直打颤。
足球飞过去时,虽然有一定的冲击,但过远的距离中和掉了力?度,虽然他的成绩烂的一比,这种常识性?问题他还是很清楚。
不管怎样?,也不至于疼成这样?。
联想?到?中午她盯着自己看得专注,汪楚宴心?下?一沉,嘴角哂笑:是他高估她了,左不过也就跟外头的女生一样?,兴许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
心?里头说?不清楚是失望还是别?的,他站在原地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才迈开长腿朝她走去。
想?要看看这出戏,她打算怎样?演下?去。
摘下?弄脏的护腕,随手丢给周鑫,他稍稍俯.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嘴角勾了抹讥诮的笑,“抱歉啊,你还好么?能站得起来么?”
女孩子纯净的小脸疼得煞白,近距离观察她,倒不像是伪装。
他偏头想?了想?,漫不经心?地朝她伸出一掌,“需要帮忙么?”
女孩子闻言,抬起小脸,乌黑温润的眼睛像是两颗上好的琉璃,瞬也不瞬地直视着自己。
跟餐厅时的那个?眼神像又不像,或许是因为疼痛,也或者是其他什么,他总觉得她眼底的水雾迅速弥漫,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他对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以至于让人家?这么瞧着自己。
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他被自己不正常的反应气笑了。
敛了敛心?神,他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手腕勾着人家?的细腰,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果然跟他想?象的一样?,女孩子又轻又软,抱在怀里毫不费力?。
她似乎被吓到?了,奋力?挣扎着。
他在这上头,向来绅士的很,从不强迫别?人。
可这会儿,抱着她,却一点都?不想?放手。
“喂,你没吃饭么?这么轻,嗯?”
那时候还不知道,坠入无法挣脱的情网,那么难,却又在某个?瞬间,易如反掌。
抱着她去医务室,被她问名字时,他着实愣了愣,片刻后,才报出自己的名字。
女孩子很快便?回他:“我叫苏浅。”
最后两个?字,咬字很重,一双水眸望着自己时,隐隐带着期盼。
当时,他还不懂,她眼睛里的期盼意味着什么,直到?后来,清楚了她跟陆焰的事情,他失笑的同时,隐隐为自己感?到?可悲。
在医务室,被她下?了逐客令,以他骄傲的性?子,是不屑等一个?女生的。
然而,等隔帘拉起时,女孩子的睡颜隔着帘子若隐若现,他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视线去像是有了自主意识,落在她身上,便?移不开。
明明是很清纯很无辜的一张脸,眼神却偏偏冷清又疏离,跟他遇见的任何女生都?不一样?。
心?底隐约觉得不妙,这会儿却乱了分寸,联想?到?校医给她检查时,她一身的伤,他好奇的同时,心?头竟然生出几分莫名其妙的心?疼。
记不得听谁说?过,所?有的感?情,都?来源于好奇与心?疼。
他猛然站起,推开医务室的门,去外头透气。
如果当时直接走掉就好了。
曾不止一次这么想?过,然而,生理反应直接代替了理智。
放心?不下?,折回室内,直到?她醒来,他注视着她,没留神便?甩出一句承诺:“我说?过要对你负责的,我不随意给人承诺,考虑一下?,嗯?”
说?完,便?瞧见女孩子震惊地瞪着自己,而他也愣了片刻,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
见鬼的负责,见鬼的承诺。
他又没把她怎么样?。
可是,说?完后,意外地轻松,并不觉得后悔。
末了,自己就被拒绝地彻彻底底。
他自尊心?受挫的同时,想?的倒是很开。
女生嘛,脸皮都?薄,受不了他的直白也属正常,来日方?长,他不着急。
很快,他就将她的信息打听的一清二楚,包括她父母之间的往事。
心?疼的情绪越发蔓延,他清楚地认识到?,这回,可能是真的栽在了她手里,彻彻底底,毫无保留。
跟林格说?了心?事,被林格笑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