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腊月,天气日冷,晨起荷浓换了新炭盆进去,方才将榻上之人叫醒。
小姐昨日刚得了本《在林文选》,宝贝的什么似的,翻来覆去的读,二更天才歇下。好在祖母疼惜她身子未愈,晚起倒也不算大事。
“小姐小时候是最不爱读书的,如今倒像是个书虫了。”
荷浓一边侍候姒罗起床,一边打趣道。
姒罗怔了下,“那,我从前喜欢什么?”
“小姐都不记得了?”
姒罗摇头回应。
“奴婢也说不好,您自小体弱,十日里七八日卧病在床,哪里有时间读书写字。”?
荷浓端来水盆方便她洗手净面,“若说喜欢什么,大概是小时候喜欢到屋后面的小池塘里看游鱼吧。”
姒罗默默记在心上。
这具身体原本名温姒罗,长辈皆唤她娓娓。生母裴氏是禹州大族裴家的养女,很得裴家老夫人喜欢,可惜三年前殁了,温父不久亦追随而去。
荷浓支起黄花梨镜台,铜镜将姒罗映得真真切切。这是个极美丽出色的少女,乌发玉容,薄唇琼鼻,真正的眼波流转。兼之多病体弱,更胜寒风梅蕊可怜三分。
荷浓不由有些愣神。
小姐如今美得过了头,谁能想到她是那个形容枯槁,缠绵病榻十多年的姑娘呢。
她素手纤纤,腕上伶仃戴只白玉镯子。气色尚好,整个人白嫩的仿若冬日晨起的薄雾,冷的淡的,风一吹就要四散似的。
屋外有小丫头来传话,荷浓迎了出去,姒罗便接着捧昨天那本《在林文选》细细的读。
一会儿见荷浓掀了棉门帘进来,外头冰天雪地的,她扫扫身上的雪,复又凑到火盆旁边烤手去了。
荷浓看那本文选已经又被她拿在了手里,问道,“到底有什么门道,叫小姐读了又读?”
姒罗笑笑,“自然是难得的好书。”
“如何难得?还能读出金子不成。”
荷浓打小进了温府,不曾读书,名字都是温父替她取得。从前的名字已然忘了,大概是香啊,秀啊,桃啊之类,普通的自己都会忘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