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明显。Kent松开了手。刘宝怡转身在墙上摸到了电灯的开关,屋子里的灯一盏一盏陆续被打开。她还沉浸在刚才的黑暗之中,一下子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灯光,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她没敢抬头看Kent,只是低着头说“我上一下洗手间”,然后进了浴室。
灯光仍然让她觉得目眩。刘宝怡撑着洗手台,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头发有些乱,眼线有点晕开了,口红几乎完全掉色了。任谁一看都知道她刚才做了什么好事。
她听见门外传来Kent低沉的接电话的声音,听不清在说什么。刚才她瞥见了Kent的手机屏幕,是Ellen打来的电话。可是Ellen不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明知道Kent在她家还打电话过来,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置物架上的化妆棉开始卸掉脸上一塌糊涂的妆。
刘宝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Kent已经接完电话了。她租的是一个很小的单间,一进门就能看到床,玄关旁边就是浴室,厨房是开放式的。因为是高层,从落地窗能看到城市的夜景,不过面向的都是住宅区,所以灯光寥落。Kent正站在窗前,在看她的书柜。
刘宝怡一下子又觉得有点恍惚。这个画面太有生活气息了。她何曾见过Kent站在她的房间里,打量她房间里的摆设。而且她屋子里现在还乱糟糟的,怪不好意思的。
“你电话讲完了?”刘宝怡问。
“嗯。”像是在安慰她那样,Kent说,“没什么事,广告商那边的工作安排罢了。”
“哦……”
“你要出远门?”
刘宝怡知道他指的是地上摊开的行李箱,和床上散落的衣物,顿时觉得有些尴尬。
“嗯……圣诞假期要回国,后天的飞机。所以现在屋里有点乱,平时不是这样的……”说着就准备把行李箱收起来。
“没事,不用收了,就放这里吧。”他又笑了一下,“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客气。”
是啊。早就是坦诚相见过无数次的关系了,突然变得客气拘谨起来反而更奇怪吧。
一想到这里刘宝怡就变得淡定下来了,又问Kent:“你要不要在我这里洗澡?牙刷毛巾之类的我都有新的,但是我没有你可以穿的衣服哦。”
“没关系,我大概冲一下就可以了。”
“那我给你找一下毛巾,你先坐一下吧。”她抱起床上的衣服准备塞进衣柜。
Kent就在书柜旁的软沙发上坐了下来,继续打量屋子里的摆设。刘宝怡经常坐在这里看书。这个位置对她来说相当宽敞,但对于手长脚长的Kent来说不免有些局促。茶几上有一盒燃了一半的白色蜡烛,上面没有任何标识,Kent想拿起了蜡烛闻一下这是什么味道,手一伸,就蹭到了旁边的小搁板柜,搁板上平放着的一个小文件袋就这样掉了下来。
刘宝怡习惯在每次出远门的时候把护照之类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一个文件袋里。最近她在收拾回国的行李,文件袋就顺手放在了搁板上。地上有地毯,所以文件袋掉下来的时候只发出了很轻的声音,刘宝怡在衣柜前忙着把衣服挂起来,背对着Kent,根本没注意到这一切。文件袋没有拉上拉链,所以里面的东西也掉了出来。Kent弯下腰捡起刘宝怡的护照和国内的银行卡,放回到文件袋里,恰好瞥见文件袋里有一张过了塑的照片。
他愣了一下,犹豫了半秒,还是把照片拿了出来。
这个夜晚过得很漫长。本来两个人回家的时候就已经是深夜了,洗完澡之后Kent又提议说想一起看《真爱至上》,要感受一下圣诞的气氛。于是两个人就坐在床上用刘宝怡的电脑看电影。窗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雪,两个人裹着同一条毯子相拥在一起,专注地盯着屏幕,时不时交换一个热巧克力味的吻。Kent刚进门时在黑暗中的热情好像已经消退了,剩下的只有细水长流般无尽的耐心和温柔,只有普通的拥抱、普通的亲吻,就像所有已经度过热恋期的普通的情人一样。
看完电影之后已经三点多了。刘宝怡以为自己一定会失眠,结果一沾床就睡着了,可能是因为被窝太过温暖。不过也没有睡多久就被闹钟吵醒了。Kent还要赶飞机,要早点回酒店做准备。刘宝怡挣扎着伸出手关掉了手机的闹钟。身后的Kent也醒了。因为职业的原因他向来浅眠,清醒得也很快,不像刘宝怡那样困得睁不开眼。窗外好像还在下雪。虽然已经七点了,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天还没亮,但他已经要走了。”刚睡醒的刘宝怡在心里想。
Kent在公寓门口打了辆Uber,上车前揉了揉刘宝怡的脑袋说“回去再好好睡一觉吧”,然后就坐车走了。零星的雪花在她肩上铺了薄薄的一层。刘宝怡对着远去的汽车挥手,无声地说了“byebye”,也不知道车里的Kent有没有看到。
屋子里的暖气还是很足。刚才下楼的时候没关灯,所以屋子里是明亮的。地上散落的行李、水槽里喝完热巧克力还没洗的马克杯……毛毯孤零零地摊开在被子上,几个小时前他们俩还裹着它在看电影。一切就像她从少女时代开始就构建的梦境一样。
刘宝怡把自己卷进了被窝,空气里似乎还有Kent的味道,她又沉沉睡去。
要是没有醒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