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吗?好像有一点,她在最软弱最无能反抗的时候,曾与死亡插肩而?过,与不知命运如何的另一个自己?走上分岔口,每一步都站在悬崖旁边,稍有差池,她就不是现?在的夏昭南。
恨吗?自然恨,恨这个把她生出来的女人心狠手?辣,恨那个从未谋面的生父无耻至极,恨自己?摊上这么一对坏到骨子里的亲生父母,恨自己?身上流着他们的血液却不能剥皮换血重来。
庆幸吗?足够庆幸,她在下?一步就掉进深渊的悬崖之上,遇到顾雅丽,把她从前路凶险每一个结局都只会?更糟糕的未知命运前救回,给她这世界上最富足的爱,教会?她明辨是非和不卑不亢地?长大。
夏昭南缓缓闭了闭眼,眼睛酸涩,却没有想哭的感觉。
顾雅丽担忧地?看着她,怕她承受不住,一直紧紧握着她的手?,须臾,看到夏昭南睁开眼,淡然一笑?:“妈,我没事儿,我先走了。”
顾雅丽不放心:“你去哪儿?”
“先回去睡一觉,养足精神,然后——”夏昭南说到这,一双清冷惯了的眼蓦地?一眯,无声无息的寒气从里溢出,冷冽逼人,“把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顾雅丽拉住夏昭南,让她等一会?儿,回房找出一个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小方巾,拿出里面的银行卡,给夏昭南:“这是当初秦音给我的那笔钱,我一直没动,现?在终于能还给她了,我也?算是松了口气。”
夏昭南怔住,不肯接:“这笔钱是她欠您的,您应该收好。”
“没什么欠不欠,我把你养大,又不是图她找你时会?给我钱。”顾雅丽轻却不容抗拒地?把银行卡放夏昭南掌心,合上她的手?,“她虽然把你找了回去,但你依然是我的女儿,算起来,还是我赚了。”
夏昭南眼睛轻轻一红,听到自己?真实身世都没有哭的女孩鼻尖酸涩,用力点点头。
离开之前,夏昭南在姜溯的车边铺张报纸,坐在地?上等他。
她脸上的妆已经?卸干净,为舞台做的造型和衣服却都没来得?及换,一头脏辫,嘻哈风的打扮,戴着墨镜和口罩,乍看有些?像不良少女。
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们路过夏昭南,忍不住朝她看去,嘴里嘀咕道:“这哪家的孩子哟,穿得?跟蜈蚣精似的,家长也?不管管。”
夏昭南无所谓地?迎上这些?人的目光,混不在意,像一夜之间露出獠牙的小兽,生猛地?和这个世俗的世界对抗。
姜溯在祠堂被关了整整一个小时。
起来时,跪得?笔直的膝盖几乎无法站直,单手?撑着地?面站起来,缓缓活动了下?,大步往外走。
老太?太?站在门口,拿拐杖拦住他:“知道错了吗?!”
姜溯答案依旧:“我们没错。”
老太?太?气急败坏地?狠狠敲他,心里绝望地?清楚,她这个脾气倔到家的亲孙子,是真的要?一条“黑”走到底了。
“造孽啊......你这是要?让我这把老骨头被唾沫星子淹死啊,你让我去地?下?怎么和你死去的爸交代啊?!”
姜溯:“活人才需要?交代,您保重身体。”
说完,径直转身,去东厢房夏昭南的卧室,把那些?被丢弃的东西一同放回他房间,联系搬家公司。
老太?太?眼睁睁看着姜溯竟狠心到连他自己?的东西都要?拿走,气得?胸口发闷,半宿没睡的精力不济掺着盛怒急火攻心,紧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夏昭南听到刺耳的车鸣声,由远及近。
她下?意识抬头,看到一辆救护车火急火燎地?驶来,闪烁的灯宛如沸腾的火光,心头重重一跳,等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时,救护车已经?停在夏家门前,乱成一团的顾雅丽和夏舜尧六神无主地?跟在姜溯身后,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将看不真切的一抹身影送上车内。
夏昭南本?能朝家跑去,即将冲到跟前,人蓦地?一顿。
天?光亮起的长街之上,喧嚣沸沸扬扬,刺破黑暗的朝阳犹如倾泻而?下?的岩浆,照在白色的救护车,烧断俩人相隔咫尺的路。
姜溯看到她,身形一滞,却被已经?清醒的老太?太?紧紧抓着手?,不让下?车,不准离开。
第一次。
俩人开不了口的情绪只能藏在看向彼此的目光,隔着人群,无能为力,她不能上前,他不能退后。
夏昭南距离救护车只剩几步之遥的脚,退缩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命运赠送她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价格”原文出处——茨威格,《断头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