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我的救世主？”

“我在打你。”提娅的声音微微颤抖，“骗子。”

颤抖的并不仅仅是提娅的声音，随着巴掌声，整个梦境似乎也震颤起来。

原本熟悉的景致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扭曲。很快……恢复了平静。

被掌掴的光明神那古怪的神色也消失殆尽，脸上五分不耐烦五分倨傲，却独独没有怒火。

他有些急切说：“你真的对我很重要。”

“那又怎么样呢？”

拥有美杜莎之眼的提娅察觉到了梦境的波动，心中的那一丝疑虑却被怒火烧得一干二净。

她掷地有声：“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作为容器的我很重要——那有怎样呢？你想要复活你的心上神，就要让我为之付出一切吗？”

提娅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不想。我要离开了——我要离你越远越好，我要让你前功尽弃。”

她想说这句话很久很久了。

如果不是梦境，怕是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和勇气。

“不——”

光明神摇头，手中力度加大，提娅吃痛却默不作声，只拼了命地想要挣脱这桎梏。

“你听我——”

光明神消失了。

梦境犹如被顽童掷石而被震碎的玻璃，开始土崩瓦解，变成凌乱而又尖锐的碎片。

每一块碎片上，都有提娅——哦不，是救世主的影子。

提娅踏着无穷无尽的黑暗，穿过这一片又一片记录了或是乔纳，或是斯诺，或是爱弥儿生平片段的棱形碎片，跑了起来。

【宿主、宿主！快醒醒！！】

黑夜将近，一线光明乍现。

提娅睁开眼。

系统：【宿主，刚才有东西想要进入到你的梦中！】

【它成功了吗？】

【我不知道——】

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

哗——

空气中传来异动，提娅定睛一看：毛茸茸的雪白的尾巴正在她面前晃来荡去。

只有三十厘米高的布雷尔殿下正手持利刃，在这雪白的尾巴即将逼近提娅身体的时候对这逾矩的尾巴发起进攻。

地上，已经有了一小层白色的东西——大概都是布雷尔殿下的剑下亡毛。

“你醒啦？”阿斯收起尾巴，乖巧地坐在一旁，“夜晚森林蚊虫多，我想报答你的恩情，帮你驱赶一下虫子来着……”

“呵呵。”布雷尔脸上挂着假笑，手中的剑并没有收入剑鞘之中，“巧舌如簧。”

阿斯委屈：“狗狗从来都是忠诚善良的！”

布雷尔一针见血：“我根本没有见到一只虫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斯坚持：“只是你没有看见罢了，是真的有非常非常危险的‘虫子’！”

布雷尔手中的剑刃对着阿斯：“故作玄虚。”

“你、你……你这是在污蔑狗！”阿斯委屈地耷拉下耳朵，却又露出了锋利的牙齿。

情绪上低落，但气势上绝对不输。

……

提娅摁了摁太阳穴，止住了这场没有意义的争吵：“天似乎快亮了，是不是可以赶路了？”

“赶路！对，赶路！！”阿斯耷拉下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尾巴一晃一晃地，“咱们这就出发吧！”

提娅已经迅速收拾好东西，将不高的王子殿下抱了起来，婉拒：“……嗯，阿斯，谢谢你为驱赶蚊虫，这就足够了，接下来的路，我们两个就可以了。”

阿斯一本正经地瞪大了狗狗眼：“你们不行的！不熟悉这片森林的，很容易就会走近施瓦茨的幽灵统治的地区，尸骨无存的！”

“施瓦茨？！”提娅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惊呼之后又迅速装作害怕的样子，身体微微颤抖，捂住了嘴，以免被看出端倪。

阿斯似乎确实没有发现提娅的问题：“对啊，就是那位曾经被救世主杀死的黑狼施瓦茨。他很凶狠凶的，也很强很强。所以，你们真不考虑让我当向导吗？我可是又认识路，又能帮忙驱赶蚊虫的，很厉害的！”

提娅的呼吸频率已经在出现“施瓦茨”三个字的时候开始紊乱。

——是害怕吗？

布雷尔沉吟，作出了决定：“……那好，你先带路。如果你敢耍花招，下次被砍断的就不是你的毛，而是你的狗头。”

阿斯点头：“好。”

他们走向了森林深处。

他们的身后，那神奇的生物仍然在尾随着他们。

不同于之前颇为饱满的状态，他的一根触脚上，有了一道小小的伤口，伞盖也有些失去了应有的光泽。

他无精打采，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身后。

他还沉浸在那一闪而逝的梦境里。

他的救世主说——她要离他越远越好。

怎么会呢？

他想不明白——连伤口都懒得治愈，竭尽全力去想，仍想不明白。

他对救世主不够好吗？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但他对信徒好，信徒就应该崇奉他、待在他身边，不对吗？

对一个人好，那个人就应该感恩戴德，有什么问题吗？

诡秘而凶残，带着杀意和血腥气的狼啸，打断了他的思绪。

提娅也停下了脚步。

“这是通往红龙德拉贡巢穴的路吗，阿斯？”

白乎乎的大狗狗转过身，咧嘴一笑。

狼嚎四起。

阿斯纵身一跃，消失在深绿色的深林之中。

庞大的身影，若隐若现，向提娅和布雷尔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