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是真的落下去了,余晖照耀,尚青葱的农田仿若一夜入秋,闪着金黄色的丰收味道,河面如泼翻的银镜,波光粼粼。
少女的双眼也是亮晶晶的,里面的期待甚至能溢出来。
她微微侧过身,单薄的肩靠近,朝前递了递那颗柠檬味奶糖,语气听着不大正经,歪着头勾笑,“喂,这么不给我面子啊?”
沈肆缓过神,几乎没犹豫,顺手便接过了这颗柠檬奶糖。
他其实不大喜欢吃甜食,情人节那天吃巧克力也完全是因为起的太迟没来得及吃早餐,怕饿伤了胃,随意对付了两口,剩下的巧克力他也没动过。
撕开糖纸,沈肆将奶糖推到嘴里,一瞬间柠檬的清新混杂着牛奶的甜腻便在口中漫延。
他含着糖,随口道,“原谅了。”
-
温把酒本来跟着走回永安寺后就打算随便找个借口离开,但是没想到徐举案又热情似火地招呼,说什么吃寺庙的斋饭会有福气,甚至还给她亲自端来了小板凳。
温把酒是个过年走亲戚拿压岁钱都不懂得推辞的人,在徐举案左一言右一句下,不知不觉就答应了。
沈肆的僧服在河边被野猫蹭脏了,一回来便拿着衣服去换。他旁边跟着一位没穿僧服的不明属性人员,见到温把酒后忽然对她热情地招手,还吹了个口哨。
“嗨!朋友,或许你听过秦究这个名字吗?”
温把酒当然没听过,隔壁师大附中的沈肆当初在商场里她都没认出来,她向来只专注本校,而且只关注比自己优秀的人,也就是说她这人只关注一中里比她优秀的人。
但她又是常年一中第一,四舍五入,温把酒一般不关注他人。
“没有哦。”温把酒诚实地摇头,语调微扬,轻快无比。
徐举案在旁边听到立马笑得直不起腰,“我靠,秦老板你知道自取其辱几个字怎么写的吗?”
“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果然第二名都不配拥有姓名啊。”
秦究故作委屈地叹气,倒是没和温把酒计较,他微微弯腰,单腿靠后弯曲,行了一个骑士礼。
“沈肆的新同桌,你好,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秦究,上学期期末联考师大附中第二,全市第七的秦究。”
秦究是隔壁9班的,和7班都是理科重点班,两个班算是竞争对手。
他和徐举案两人是搞气氛的高手,随便聊聊都能说出十万斤的屁话来,笑点也低,吃个斋饭气氛热闹的像是喝啤酒撸串。
永安寺的斋饭其实就是粳米粥配素菜,吃饭前会有僧人敲梆和云板。
沈肆他们几个吃斋饭的地方是单独的一间屋子,和永安寺其他僧人并不在一块。屋子不算大,外面糊的纸甚至还有点漏风,里面铺的砖也有些裂纹,屋子正中间摆放了一张木桌,还有四条长板凳。
徐举案的妹妹徐齐眉才七八岁,玩了一天早就累了,困的眼睛都睁不开,在回来的路上就睡着了,这会儿桌上就只有四个人。
温把酒边吃边听他们胡乱海诌,天南地北的,就没有他们不聊的。
中途外面还下起了雨,秦究翘着腿指着窗外骚里骚气地说,“沈肆,你看看,老天爷都为我流泪了。”
沈肆夹了一筷子咸菜,没分出半点眼神给他。
徐举案夸张地捧场,“怎么了秦老板?肆哥怎么你了?”
秦究哼了一声,将今天沈肆扔鱼过来导致他被野猫包围的事儿说了,末了还义愤填膺地说道:“怎么回事,哥们的交情还比不上这些野猫了?况且,你知不知道你钓鱼喂猫,那野猫的数量就会越来越多,对生态环境其实并不好。”
流浪猫在城市中基本没有天敌,却会捕杀大量的鸟类、爬行类、两栖类等动物,甚至可能造成物种灭亡,对生态圈的破坏十分严重。
“我知道。”沈肆忽然侧过头望着秦究,目光波澜不惊,“所以他们都被绝育了。”
秦究:?
徐举案:?
温把酒:?
没想到野猫想要吃沈肆的鱼要付出的代价这么大。
斋饭都是素菜和粥,吃起来很快,聊着天几个人都陆续吃完了晚餐。
寺庙里的碗筷都是要自己洗的,温把酒洗完了碗,发现外面的雨势还没停,甚至还越下越大。今天出来的时候她还特地看了一眼天气预报,也没见说有雨,结果这会儿倒是下个不停了。
天又黑雨又大,她还没带伞,实在有点倒霉。
徐举案的妹妹醒了,吵吵闹闹地喊饿,徐举案一边说着“真是我祖宗”,一边小跑着去香积厨里又要了一小碗粥,还把秦究也叫了去,帮忙端素菜。
温把酒端了个小板凳坐在走廊边,看着贵如油的春雨,总感觉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她托着下巴问道,“沈肆,能不能在寺庙里借一把伞给我?我没带数据线手机要没电了,得赶紧回家。”
沈肆这会儿已经没穿着长褂僧服了,穿着简单的黑色卫衣,领口稍大,露出里面过于白净的皮肤,听到声音抬起头,“不能。”
温把酒:?
你是想要这岌岌可危的同学情现在就碎裂是吗?
许是温把酒脸上的神情太过明显,沈肆开口解释,“永安寺是小庙,香火不旺,没有专门备给游客的雨伞。若是借别人的伞,也不吉利。”
寺庙里的规矩多,若是游客不小心将伞靠在大殿墙上,便会折损福运。民间也有关于不能拿别人伞的话,伞字音同散,若是拿了别人伞带回家,也会有厄运。
这解释勉强能接受,但是没伞的话她要怎么回去?淋雨一直走,靠一身正气抵御雨水吗?
温把酒看了眼时间,抬头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空。
老天爷,希望你给我个面子,咱下到八点就差不多停了,可以吗?
老天爷看起来并不想给这个面子,哗啦啦下雨下得贼开心,丝毫没有八点前停雨的感觉。
“你家住哪?”沈肆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