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2 / 2)

但凌霜铭一身沉疴好似从未存在,他长身鹤立举止闲散,面对呼啸而至的法光,拈花摘叶般轻轻抬手。

掀天风浪自纤白指尖迸出,堙满整座洞穴。

一时间,众修士皆被万壑奔涛般的威压镇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一角月白袍裾从面前蹁跹而过,融入暗夜里氤氲纷错的清雪中。

沈初云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随便抓起把灵剑,几乎化作一道光流飞掠而出,也消失在墨色天幕里。

等两个师弟都消失在视野中,众人方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御剑而起,声势浩大地寻人去了。

没有日月的秘境中,到了夜间,一切都像覆了层漆墨。只有法光划过,才能见得片刻莹莹雪色。

凌霜铭也不知自己是何时悠悠转醒的,这次伤势发作来势汹汹,他只觉自己的意识锁在幽眇冰层中,无论使出多大劲力都挣脱不得。

现下被扑面冰雪一激,知觉才渐次复苏。

胸腔里像被人用匕首一刀刀剜空,随便呵口气都能疼得瑟缩起来。喉间似掺了沙砾,一片痛痒的同时,还不住泛着腥甜血气。

他身影虚晃一下,再无余力去支撑御风术,自空中坠下。

凌霜铭不由紧闭上眼睛,等待重重砸至坚冰后,摔个七荤八素。

然而耳畔疾风过了许久都未停歇,也迟迟等不到落地后的钝痛。约摸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他忍不住抬起眼睫,朝四周观瞧。

银装素裹的冰原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空旷天地间,只余下一条长川直连远天,无尽冥火在两岸漂浮。苍苍茫茫,只有一片幽蓝。而自己正浸在冰川中,不断下沉。

这寒泉倒是古怪,置身其中,为水流包裹,竟犹似在陆上般,无须避水咒即可畅通地呼吸。

凌霜铭伤痛未愈,干脆乐得将双眼阖上,闭目休憩,放任自己随水纹漂流。

他算是看出来了,从踏入落星渊起,就有只无形的大手将他往寒泉中推。即便他挺尸不动,也会被这贴心的人送往他该去之处。

既来之则安之,唯有顺势溯源,才能拨开迷雾,得到真相。

人一旦放宽心,便容易犯困。不出多时,凌霜铭昏昏欲睡地打个哈欠,眼皮子悠闲地打起架来。

可此间主人似乎并不允他安眠,一声清唳响彻九霄,生生将他从睡梦中拽出。

凌霜铭不快地皱眉,刚想瞧瞧是哪个调皮的家伙扰人清梦,偏生与他作对的那人就爱与人对着干。

托扶在他身下的水流骤然退去,失重的感觉使凌霜铭迫不得已地捏诀,沐雪剑应声出鞘,将他稳稳地托住,才避免径直砸在晶莹剔透的地砖上,摔个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

不过对这副枯败的身子来说,强运灵力还是太过勉强。

没等他操纵长剑落地,衰弱的心脉蓦地一阵绞痛。冷汗顿时自额角淌下,附着在沐雪剑身上的灵流后继无力,很快便彻底散去。

他自空中跌落下来,趔趄几步半跪在地,拄着剑闷声咳了起来。

单薄的肩随他咳喘的动作起伏,牵连到肺腑,让原本就时时磨人的绞痛又剧烈数倍。

过了片刻,他才忍着眼前阵阵发黑,抬眸去看身前景物。

冰砖雕就的高耸宫殿参连天地,檐间镂空的花纹样式古朴,应是数万年前才有的图腾。就连足下地砖,都是由万年寒冰铺就。

坚冰上是苍郁的九幽冥火,如琼花丢卷,又似云霞轻拢,将这奇美的建筑装点得如同云间仙境。

然最奇特的,还要数那拢着长袖静立于殿前半人高的女孩。

但见她学着大人的模样,将一头幽蓝长发扎作云鬓。身上所穿也如及笄少女,襦裙似朵轻云,臂弯间几缕半透轻纱无风自动,在身畔摇曳。

女童生就一张粉雕玉琢的鹅蛋脸,冰眸幽蓝,上覆雪色长睫,像盖了层薄霜。

本该是极其可爱清甜的长相,可惜却比遍地玄冰还要冷淡,此刻正用一对清灵眼眸冷然与凌霜铭对视。

向来善于让旁人心生寒意的凌霜铭,总算在女童这里败下阵来。

与此女一身亘古坚冰相比,凌霜铭简直就是初冬融雪时那点微凉的清风。

“吾主。”女童面无表情地开口,声音却甜甜糯糯,讨喜得很,“您是来接我的吗?”

凌霜铭听得眉头直皱。

——此女为何要认他为主。

他分明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且观其修为,年岁应比他自己还要大上好几轮,又谈何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