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风雨行(20)(1 / 2)

黜龙 榴弹怕水 3827 字 10个月前

x 已经展现出梅雨征兆的细雨中睢水北岸的一处树林内战斗忽然就开始了。

平心而论窦小娘虽然天赋异禀人生经历也算丰富但单纯的军事经验还是有些不足尤其是缺乏正经的战场带队经验。故此猝然遭遇伏击之下眼瞅着身前直接有人被弩矢攒射落马这名年轻的巡骑队长不免惊骇只是连番呼喊本队数十骑带上伤员撤离却又亲自持长剑反扑向前断后。

此举反而有了奇效……埋伏的禁军欺她是个年轻女娃更兼是在树林中似乎觉得可以生擒便弃了弩机第二轮攒射纷纷扑出尝试肉搏。

然而这些人既小看了这位小娘的马术武艺也小瞧了对方的修为窦小娘在马上挥舞长剑七八尺的离火真气顺着剑锋扬起来既如实物与对方铁甲金戈相交又有火焰不停逸散熏烤对方口鼻居然是以一对多丝毫不落下风搞得这些禁军也很快就没了气势。

随即窦小娘只是窥到一个破绽纵马一跃飞过一个大树桩在树林中转了几個弯便成功逃离。

而其人既逃出树林范畴在外面遇到了等待自己的部属不由劈头盖脸来问:“荀参军可有人战死了?伤了几个?战马呢?”

“回禀队将!”相当于副手之一的随队参军在雨中勒马相对立即回复。“沈二郎与李大哥当场便死了冯十五郎的马伤了其余有人丢了些物资器械还有赵七郎几个人因为路滑摔了跤落了马但总体应该无碍……其余就再无了。”

“就再无了?”被雨水淋湿了头发的窦小娘明显一愣。

“确实再无了。”参军努力来对。“除了沈二郎与李大哥的事情这禁军还不如这淮北的雨厉害!”

窦小娘还是不能理解如果禁军是废物如何能策划这么成功的包围而且成功完成弩矢攒射?如果他们不是为什么就造成了这点伤亡?而且两名队友当场身亡又算什么这本身跟没有其余伤亡对不上好不好?

实际上若非是包括沈二郎这位准备将在内的两人当场落马窦小娘也不至于惊慌到那份上。

不过这参军此时明显有了计较立即给出了猜想:“队将我们一起看了下都觉得可能是弩机的问题。”

“弩机?”

“不错他们应该是弩机受潮。”参军解释道。“大家不是没有中弩矢但按照各人说法大多数都射偏了然后遇到湿掉的甲胄滑了过去;还有几个是挂到蓑衣上的我们则亲眼查看了似乎也少了些力道连蓑衣都射不透……而沈二郎跟李大哥就是纯粹倒霉正中要害……沈二郎是咽喉李大哥是腋下。”

这解释似乎可行但窦小娘还是不解:“弩机也会受潮?”

“木头弩机会潮。”参军进一步补充。

窦小娘愣在雨中许久方才抹了一把脸:“禁军也用木制弩机?”

“不然如何会这个样子?”这一次参军只是摊手。

小娘勒马原地转了一圈想到此番南下接到的新命令便立即下令:“派人将这个事情送回身后十里铺!天王与李龙头都在那里!其余人将尸首暂且撇下随我回去务必抢几个弩机到手!”

这次轮到参军有些茫然但还是迅速辅助下令大约两三骑特意先后出发往十里铺而去。

待到这些信使离开其余人也都重新装备整理完毕临出发前窦小娘看了看头顶根本不停的雨水却又补充了一个命令:“全都套上蓑衣再进去搜寻。”

巡骑们自然依令而为。

事实证明刚刚抵达睢水北岸的李定对这个情报的重视远超想象他几乎是第一时间便从刚刚落脚的十里铺出发而且只带了十几骑还让雄伯南也只骑马不做招摇。

十里铺不是得名于距离某座城池十里而是距离睢水一处浅滩十里所以距离其实颇近再不顾及马力与雨天风险的情况下距离之前那场埋伏战不过半个时辰黜龙帮前线地位最高的两人便带着随员冒雨驰马来到了这个小树林的外围。

然后雄伯南立即就察觉到了树林中的动静便要动手。

“天王不要动。”李定当即阻止了对方。“也不要其他人支援我们就在这里等。”

雄伯南一时不解:“李龙头何意不是要看弩机吗?”

“弩机不会跑人会。”李定面无表情。“既然来了他们又没跑何妨看看这群禁军战力如何军心如何?让他们跟这队巡骑打便是生死各安咱们不要插手只看结果。”

雄伯南一面醒悟过来一面却又忍不住当场蹙眉……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照理来说这是军队统帅测试双方部队战力找出破绽确立战术的正常行为属于战术侦查的一部分所谓慈不掌兵嘛。唯独明明自己都过来了还要放任帮内自家兄弟平白拿性命做验证不爽利就是不爽利。

而就当雄天王有些焦躁的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李龙头时心中却又微微一动因为他刚刚顺理成章的想到了张行张首席……李定视人命为胜负之余料自己觉得兄弟更重要做不出来这种事那张首席呢?

答案非常简单张首席肯定是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做这种事情非要做了也一定要跟上下说清楚讲明白做这种事情的必要性。但是张首席在这里见到李定这么干怕是也不会阻止只不过要替李定做解释安抚自己这种人。

仔细想想张首席不顾下面兄弟们的情绪一意将李定这个降人摆在了这个位置很多人都拿这位李龙头和张首席之前的交情说话却恐怕落了下乘……交情是有的但如果说交情为什么秦宝只是个舵主领队将职务?要知道贾闰士没放出去前可是以头领身份来作为的那贾闰士那个年龄都能因为要照顾济水下游降人而给一个头领凭什么秦宝不行?

所以淮北初夏标志性的绵绵雨中连胡子都没沾到水的雄伯南微微眯眼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张首席就是知道这么做是对的但包括他自家在内的帮里人都不乐意这么做所以才把这个人请过来然后摆在这个位置上的。

就是要这个人做这个事情。

不过这又何妨呢?

陈斌、谢鸣鹤当年也是如此但如今如何不是帮中干城?便是自家当年入帮难道没有类似说法?

既入得帮内便如这雨水绵绵终究要汇入河流的。

李定不知道雄伯南的胡思乱想也不晓得雄伯南总能自信的绕到黜龙帮本身的强大上只是勒马在树林外等待而树林内战斗也果然有些激烈——事实证明禁军的弩机确实多为木质只有少数还是之前的精钢弩机这使得他们在树林中对付骑兵的最大利器其实无用最终演变为了白刃肉搏。

而一旦展开白刃战双方其实各有优劣。

巡骑有马哪怕树林中加雨中机动优势被大大削弱也依然有高度优势还有窦小娘这个强点;禁军则干脆一些就是人多他们有足足一百多人这是正经的一整队人巡骑却因为是骑兵编制只有数十人。

不过树林内的战斗还是迅速结束了。

原因很简单这里是睢水以北。

睢水并不宽大夏日雨水没有存起来之前浮桥浅滩多得是非常容易往来。但是已经持续了足足三四日的频繁小规模战斗还是隐隐制造了一条双方心照不宣的分界线就是这条睢水。

故此敢过睢水挑衅作战的自然是好汉是英杰可反过来说睢水对岸对自己一方还是过于危险。

于是乎树林中这支埋伏不成然后又被反扑的禁军在持续进行了大半个时辰的激烈战斗后在付出了大约四五条人命和七八个伤员的代价以后就撑不住了……不是不能继续打下去实际上对面的骑兵也被他们打杀了两三人打下去未必谁胜谁负可问题是若是再打下去耗到天黑或者等来黜龙帮的其他援军那可就没法回对岸了。

这群禁军可不知道外面有个脑子有病的黜龙帮龙头不准援军过来的。

李定立在马上看着这支禁军队伍有序撤出了树林范畴往睢水方向而去一面勒马缓缓跟上一面头也不回吩咐:“现在还是不要动看看追击效果看他们渡河是否迅速等他们跑到河对岸再动手截下来。”

吩咐完了才察觉到自己语气不对因为这个吩咐是直接对着雄伯南的而依照人家雄天王在黜龙帮里的地位与威望怎么都不是在自己这个降人龙头之下的。

于是其人便要回头稍作缓和但甫一回头正看见对方坦然点头反而又懒得说话了只将注意力迅速重新放回到了前方的战斗中。

树林外禁军全伙逃了出来前头大约百十人乃是维持了一个大略阵型用几头驴子兜住自家伤员放在最中间弓弩兵、短兵环绕先行后面则分了两组人每组都有约莫二十来人各持长兵盾牌轮番接应以作断后。

而黜龙军骑兵追出上来便因为交战与对方后卫混做一团完全没有绕行侧击前方虚弱方阵的意思。

如此巨大的战术素养差距莫说李定便是雄伯南也紧蹙眉头难得主动开口:“怪不得交战到现在我们败多胜少。”

“到底是汇集天下精华而成的东都骁锐。”李定却只是叹气。“也算意料之中……否则的话小股作战巡骑里又有那个小娘在早该分出胜负的。”

雄伯南扫到挥舞真气愈发勇猛的窦小娘立即点头……这种级别的战斗只要这个修为颇高的小娘不顾一切迅速杀伤个几人对方会立即撤退才对……拖到现在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不过……

“那是……窦龙头的女儿?”雄伯南忽然认出了那小娘。

“不知道。”李定反过来皱起眉头。“窦龙头女儿身手这般俊俏吗?”

“确实是。”雄伯南叹了口气。“巡骑队长的身份对得上……之前没说还以为是别的巡骑队。”

“若是这般雄天王还须看顾些不要让人家出了岔子。”李定依旧蹙眉。

“我还以为李龙头依旧大公无私呢……”雄伯南不由失笑。

“不是说要私而是若为这事平白让人死了惹来身后不稳反而废了局面。”李定也主动稍作解释。

而也就是两人说话期间前方战斗局势渐渐发生了变化。

要知道虽然战术高下立判但到底是禁军在撤退黜龙军巡骑在追击后者在平原地带仗着骑兵优势始终咬住不松口而前者在两股后卫连续两三次交替后终于因为雨天湿滑与沉重盔甲影响到了战术动作以至于两股后卫合为一体再难展开。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雨水淋蒙了窦小娘今天一打起来就忘记思考现在也是如此。不过战场之上的要素不止是指挥官的及时思考她依旧能够维持某种微妙的战场感触——当对方两股后卫混为一体后不久这位年轻的巡骑队长便察觉到了对方阵型的散乱以及对方后卫动作的沉重与迟疑。

相对而言凭借着对马力的消耗以及身上的蓑衣巡骑这一方居然保持了一部分体力。

片刻后听到对方明显沉重的呼吸后刚刚完成交马一合的窦小娘忽然掉头加速朝着前方敌军唯一一个骑马的军官再度冲锋过去。

后者并非是这支禁军的队将而是队中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奇经高手此时其人见到窦小娘逼迫不断一时心惊却还是凭借着战斗本能举起长矛准备再度迎上。然而只是一举矛他便察觉到自己双肩的酸痛以至于当场吓得脑中一片空白。

毕竟经验丰富如他如何不晓得这个时候力气虚脱意味着什么?

于是乎其人毫不犹豫居然当场拖着长矛越过后卫打马往更前方的方阵那边去躲……或者说是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