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八十三章 霜筠雪竹钟山寺(两更合一更)(2 / 2)

寒门宰相 幸福来敲门 2387 字 2023-02-24

官家问道:“今日上殿三位臣子卿观之如何?当委以什么重任?”

王安石略想了想道:“章楶熟悉边事又系出望族日后可以为一方帅臣如今可使为漕司之事日后经略陕西时会用得此人。”

官家闻言欣然当堂将王安石所言录下。

王安石道:“至于蔡确精明干练虽当初仕官有些小瑕但不妨碍大用可命他开封府管勾公事以杂事断其才能若有功再提为御史。”

官家赞道:“朕也看这蔡确甚是聪明能体会朕意。”

王安石道:“至于章直忠义正直此番若无他庆州必酿巨变。此人品行可称栋梁之才但处事太直。陛下可以将他放在身边用之地方反容易折损。”

官家道:“朕让他为其叔当年所任举为崇政殿说书正好令郎同官此岂不是美事?”

王安石的儿子王雱如今正好任崇政殿说书。

王安石道:“陛下若有意提举他不如改为同知礼院。”

官家是一心想给章直升官但却给王安石所阻不由腹诽是否当年人家没当成你家女婿故而挡着人家。或者纯粹是与章越有过节?

官家故意道:“是了这三人可与章越关系非浅你看他如何?”

王安石则道:“章越是陛下心腹臣不敢论之。”

官家听王安石这话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官家最后道了句:“可惜吕惠卿明年十月方能回京。”

从崇政殿退下后章直蔡确三人许久没逛汴京都是兴致很高相约去樊楼吃酒。

章直心底虽惦记着妻子但碍不住蔡确的面子还是同往。

三人坐在樊楼的高楼上看着汴京中的繁华那等车水马龙之景是陕西这样边地远远看不见的。

从战火硝烟中归来三人看着这番景色享用这樊楼上的美酒佳肴听着美貌女子弹奏着的小曲简直恍若隔世。

蔡确举起酒盏对章直章楶二人道:“当年我中进士后离开汴京发誓在地方一展抱负等我再至京师时要让人人都知道我蔡确的名字如今才稍稍有了些许指望。”

章直道:“故而蔡叔便在殿上言募役法的不是?”

蔡确闻言不由失笑道:“好个阿溪你的名字有个直字还真是直也。可是你是度之的侄儿我便答你。”

“阿溪这世上能留之青史成就一番的事业的有两等人。”

“哪两等?”

蔡确道:“一等是不择手段一等是不改初衷为此二者之人不是枭雄便为英雄。阿溪你一定要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然后对着他寻求一条最短的捷径勐扑过去。”

章楶道:“此言差异这世上只有一条路那便是不改初心。”

蔡确一哂言道:“质夫可知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势居不在力耕。不改初心而取之?你看天下劳劳碌碌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也是不改初心身在直中取了但劳身力耕的百姓最后富贵了吗?”

“不改初心说得容易但若无智慧定力为之都半途而废了。”

章楶道:“我又不愿富贵此生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蔡确闻言笑了笑自斟了一杯酒饮之道:“若是能始终行之这杯酒我敬你。”

章直则想了想道:“其实在我看来只要在发心上不改初心行事的手段可以不择手段这才正途。”

蔡确章楶皆点点头。

三人正说话间有人上楼面对章直道:“阁下可是章签判?我家相公有请!”

章直一看帖子原来是王安石来邀请自己。

蔡确看着章直露出羡慕妒嫉的神色。章楶也是心道今日殿上三人其实章直答得并非最好看来对方即便不成为王安石的女婿也同样能得到王安石的赏识阿。

章直露出为难的神情不是他不愿去而是生怕见王雱。而且听说蔡卞与王家姑娘已经成亲但蔡卞在外为官京里没有宅子因此王家姑娘搞不好还在王安石家中。

到时候章直可是老尴尬了。

蔡确看章直还不想去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他在桌下勐踢了章直一脚。

章直这才明白知蔡确提醒自己千万不可露出犹豫之色。

章直道:“得相公相邀下官不胜惶恐只是初至京师空手何以上门?”

对方笑道:“无妨我家相公不会计较这些只要章签判上门即是赏脸了。”

下人说得很是客气尊重。相府的下人最是有眼力劲从对方的神情上可以看出王安石对章直的器重了。

当即章直辞别蔡确和章楶跟着王府下人来至王安石府第。王安石这座府第在内城是王安石升任宰相后官家赐给他的。

章直抵至王安石府中下人引他至西庑之小阁中。

王安石正独坐在小阁闭目盘坐也不看书也不批改公文只是坐在那而已。

章直知王安石在打坐亦在他对面坐下然后抬眼打量小阁。

章直看到阁中小窗上题着一首诗写的似乎是‘霜筠雪竹钟山寺投老归欤寄此生。’

章直轻轻地将诗在口中吟出。

“此诗乃我半年前自参知政事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偶然所提。”王安石不知什么时候已是醒来出声言道。

章直恍然他看向眼前的王安石。

他当年在江宁从学于王安石时自是知道钟山寺上霜筠雪竹可称盛景而王安石在拜相之时面对百官登门道贺时能写下这首诗足见他见趣之高丝毫不为外物所沾染。

章直道:“相公此诗观来可知佩玉而心若藁木立朝而意在东山。”

王安石笑了笑道:“也没有谢安那么高真正视富贵如浮云几人可以为之。”

王安石道:“此番叫你来是告诉你官家欲让你为崇政殿说书却为我所阻只是抑授为同知礼院你可会因此事怪我?”

章直道:“朝廷之安排必有用意下官岂敢质疑。”

不过章直想到留京陪伴娘子还是颇为高兴的。

王安石看章直如此欣然点点头道:“当初令叔欲留京倒是我三番五次欲让他离京。因令叔处事手段浑圆能忍怒耐讥治事又综理微密可以由小及大若为边臣唯有陶士行比得上。地方才是他尽才的地方绝不可因贪图一时的安逸而居于京师。”

“但你不同固然是刚直不阿但难免好钢易折。我让你同知礼院便是要让你多读些书磨一磨自己的性子。至于崇政殿说书固然是长伴君前但也是处于天下最险恶的是非之地以你的性子多半会得罪人不论你与官家交情如何都会坏事。”

章直这才恍然。

他先前听说韩绛吴充都有推举章越趁着这一次立下大功回京授职但也是给王安石所阻。

时人都说王安石小气因当初国子监的事章越顶撞过他故意阻他仕途。

但如今不听他说这样一番话还真不知他安排用意在哪里。

章直道:“下官替吾叔谢过相公了。”

王安石道:“这些都是小事而已今日让你来此是告诉你老夫对你期望甚重即便不能为翁婿但亦无碍于此。”

“为政两年但见流俗实难以更易老夫身在中枢也是力不从心但盼他日多几个敢作为的大臣能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