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五、
在填报高考志愿的时候我和家人发生了激烈冲突。他们不满足于我只报省城的师范院校口口声声说那是浪费了我的天资和分数。连顾淮北也不支持:“为什么和父母大吵大嚷?你懂不懂得体谅父母的期望和辛苦?”
“那是他们的心愿为什么要强加给我?”我撅嘴“我不想去外地上大学。”
顾淮北蹙眉:“说什么孩子气的话呢?那所大学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去么?”
“我不想离开你。”我低声啜泣“我害怕。”
他失笑:“怕什么?”
“我怕会失去你。”我说了前半句还有半句憋在心里怕变成和亦晴一样的人。
“安安我们在一起十八年了怎么会因为分开短短的几年你就失去我?”顾淮北轻叹将我抱在怀里“就算失去全世界我也不会不要你。”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眼中藏着一泓深潭双眉是横卧潭口的遒劲古木那上面有一道疤痕。我轻轻抚摸着他的眉骨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听见一颗心沉稳的跳动。
他像儿时一样抚摸着我的头发:“不要再倔强了否则你爸妈会埋怨我的埋怨我一直带你玩把心都玩野了是不是?不要让我为了你而负疚没有人承受得起。”
顾淮北的拥抱于我而言是无声的承诺。为了他不被埋怨指摘也为了父母的白发和憔悴面庞我屈服了。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指给他看那个刻着校名的红章:“到此为止是别人帮我选的路。”然后我摊开他的右手将自己的手郑重地放入他的掌心“以后的路是我自己选的。”顾淮北捉住我的手用力的握了握那一刻我以为盛夏所有的花都在为我绽放。然而随后我听到他的声音:“你一直是我的好妹妹我为你自豪。”他说要帮我庆祝;他说在最好的饭店预定了酒席可以请上我的同学和好友;他说他会带一个人来给我认识那是他的女朋友。
原来在我读高中的这些年里他一直在和别的女生约会交往。我惊愕地立在原地。我们的约法三章算什么只是一个孩童的戏言吗?我们的拥抱算什么只是你劝服我离开的缓兵之计吗?顾淮北我最信任、最依赖的人你怎么能如此隐瞒如此欺骗如此辜负我的信任和真心?
“你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把我从你身边赶走是不是?”我想起他的劝说胸口要炸开“你太虚伪了!”
“我希望你去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顾淮北你为什么不明白你在的城市就是我最想去的地方。我气急:“你为什么要选择别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是因为你比我大12岁吗?还有82岁的科学家娶了28岁的小妻子。”
顾淮北摊开双手:“可惜我不是科学家。我只是一个修车工。”
我发疯地捶打他一次次扑到他怀里一次次被他推开。顾淮北扶着我的肩目光穿透我的眼睛:“你和我之间的差异不是年龄而是不同的世界。”
“这都没有关系。我可以回到你在的地方。”
顾淮北轻叹:“亦晴也这样说过。”
这名字是大魔咒是我和他之间无法翻越的千山万壑。我泪流满面:“相信我我和她的感情不一样。”
“你还没有真正看到这个世界的种种诱惑等你看过外面的广阔天地就不会再安于小城的平淡生活。”他说“当初我们都以为自己的感情与众不同。然而到最后没有谁会不一样。”
原来当年亦晴亏欠顾淮北的不仅仅是数万元的学费还有他关于爱情的憧憬与信任。
六、残酷以仁慈为名
我木然地来到大学仿佛只带走了一具躯壳。镜中的我渐渐变得陌生身材高挑长发微卷微笑时目光流转青春而妩媚。有男孩子追求我漫不经心地和他们约会交往。然而每当满街开满槐花那种甜香的空气就变得令人窒息。我明白这是为什么透过碧绿的枝叶和一串串的白花看到那株老树下的少年和他肩上高举的小女孩这场景总能让我失神。从我有记忆开始顾淮北就在我身边这份深刻的烙印有谁能代替?
没想到在21岁生日时顾淮北来到我所在的城市。这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车展我的父母托他带来一些家乡特产。追我的男生严子聪等在宿舍楼下问:“这是谁?”
“老家的亲戚。”顾淮北替我回答他还顺手帮我和同寝室的姑娘调整了自行车一直磔磔作响的挡泥板和链条盒各归原位。女生们一致赞叹说:“哇比起来周围的男生手太笨了。”严子聪脸上挂不住:“社会分工各有所长我读的又不是蓝翔技校。”
我很想替顾淮北辩驳可是他面色平静没有半点重逢的惊喜和激动。想起他残忍的隐瞒和拒绝我心中愤愤决定不为他讲半句好话。
出于礼数我邀请顾淮北参加生日宴。席间严子聪滔滔不绝地分析着国际形势、国内民生指点江山、慷慨激昂。顾淮北自始至终只喝了一杯啤酒。和严子聪相比他的脸不再是青葱少年的棱角分明。我忽然觉得悲凉怀念起那个吸烟、喝酒、飙车的顾淮北那才是他肆意飞扬的青春难道已经为了另一个人而燃尽?
散场后朋友们识趣地散去因为严子聪邀我去城中继续夜游。顾淮北站在人群外看着我和一群好友拥抱告别像一个局外人。他冷静的神色让我恼怒又愤恨。我要单独赴另一个男生的约在这晚风温暖宜人的夜里你不担心、不嫉妒、不紧张吗?而他终究不发一语我狠下心肠潇洒转身想象身后有他凝视的目光。
在湖边水畔严子聪精心挑选的小店格子餐布上有怎样摇曳的烛火台上的爵士乐队奏着怎样轻柔曼妙的曲目他送上的玫瑰如何美艳芬芳我统统不记得。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刚顾淮北的身影他有没有目送我离开眼中是否也有一抹失落?还是无动于衷转身离开?我为什么没有回头看一眼?
回去的路上严子聪试探地牵起我的手在街口的巨幅广告牌下他俯下身来双唇几乎擦过我的。我忽然全身僵硬这样忽如其来的亲密令我反感。头脑中紧绷的一根弦“啪”地断掉了不能有别人这样拥着我吻着我我是属于顾淮北的。哪怕他不在乎我也只能属于他。
我拍打着严子聪的手臂想要将他推开。然而男女的体力悬殊在此刻尽显无遗更何况对面是已经微醺的男生情不自已地述说着对我的迷恋胡乱地吻在我的面颊和鬓角。我被他钳制在怀里躲也躲不掉急的就要哭出来。
和所有故事中一样我的盖世英雄在此时从天而降。顾淮北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把扯开严子聪将我护在身后:“勉强一个女孩子算什么男人。”
严子聪尴尬恼怒啐了一口:“想追安颜就光明磊落背后偷偷跟梢又算什么男人。亏你有点自知之明一把年纪还是个修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