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老五在外听人家嘲笑自己绿帽乌龟回家就逞能动手打四娘子打得她头破血流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拿着东西就开砸我们都去劝了好多回。”
每当这个时候蒯怀德就躲在屋中不吭声事后又找借口和蒯老五吵嘴。
蒯三媳妇道:
“有一回他借口找老五还钱老五还不出来他便打了老五一顿。老五这个人喝了酒发酒疯不知道收敛大声嚷嚷说他借的钱是睡四娘子的宿资不还的。”
几妯娌听到这里都不停的摇头叹息对于这种荒唐又丢脸的事十分无语。
“村里人都看着真是丢人现眼的。”
蒯大媳妇也不满的说道:
“哪有晚辈打长辈的道理真是反了天了。”
“时间长了村里人看老五媳妇的眼神也不正经拿她当轻佻的女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二媳妇也补了一句。
赵福生突然有些怜惜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生存的庄四娘子。
“蒯怀德这样做庄四娘子不得更躲着他了?”她故意恶意猜测:
“他是不是想搞坏庄四娘子的名声好让她走投无路索性破罐子破摔跟他私通呢?”
“四娘子不是这样的人。”
老二媳妇幽幽的说了一句。
赵福生看向她她年纪与老大媳妇差不多也是满脸愁苦。
几个儿媳妇中老大最沉稳也有主意几个妯娌都听她的话老三泼辣外向受不了别人激老四媳妇既顺从胆怯又隐藏着嘴碎子的性格。
唯独老二媳妇最是沉默十分谨言慎行。
但赵福生认为她说的话最接近事实。
这样的人不说话则已一说话必定是真的因为她可能担忧传小话沾染是非。
“她避蒯怀德更勤了?”赵福生问她她默默点头:
“那是肯定的可是两家比邻而居又怎么避得开呢?”
“这个事情关系到蒯良村的体面六叔就不解决?”赵福生问。
“解决的。”老二媳妇有些拘束的点头:
“六叔便私下拉了大哥、我家男人及老三还有怀德几人商议说是想大家凑钱给怀德重新修个房子让他搬过去。”
蒯六叔知道事态严重。
他明白庄四娘子处境也知道问题根源在哪里“提出怀德年纪大了家里没个女人操持不像样因此想要给他找个媳妇又让六叔娘帮忙物色。”
“……”
这话听得赵福生一愣一愣的这两夫妻是真的学不会教训。
“最后保媒成了吗?”
她嘴角抽搐问了一声。
“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他蒯怀德跟有夫之妇纠缠不清谁家好女儿愿意嫁这样的人?”蒯三媳妇反问。
“既然是这样后面庄四娘子怎么又得罪了蒯怀德让他将庄四娘子举报了呢?”
赵福生并没有急着问庄四娘子与人私通的详情。
她从细微处入手一点一点的降低蒯家四个妯娌的心防由浅问深。
四人答话答到现在心防、底限被一再攻破此时听她这样一问四人转头面面相觑蒯三媳妇突然喊:
“二嫂不如你来说。”
这个女人很是有趣。
她对家庭忠贞对丈夫、子女爱护不已对庄四娘子的评价也很复杂同时这一句话也展现出她的小心思。
她之前在赵福生的追问下说得最多估计担忧事后被丈夫、叔伯们责怪便也想将其他妯娌拉下水。
几人之中蒯二媳妇说话最少如果在关于蒯怀德与庄四娘子恩怨的事情上由她来说大家便都是同路人谁也怪不着谁多嘴。
赵福生忍不住想笑蒯三媳妇的盘算正合她意她看向蒯二媳妇:
“你说也行。”
蒯二媳妇紧张的想要站起身赵福生示意她坐着回话就行。
她局促不安的扭了两下腿十分别扭不自在的样子身体僵硬。
“大人是想从哪听起?”
“庄四娘子与人私通一事是蒯怀德将她举报到蒯六叔那里去的是因为两家比邻而居所以他最先得到消息吗?”
赵福生深知这些村民思维僵硬与他们沟通最好将问题问得越细越好她才不会顾左右而言及其他——这是她从与庄老七打交道时得到的经验教训。
“不止是这样。”蒯二媳妇双手用力扣压在大腿上紧张得双颊的肌肉都在抖:
“其实其实是那个外乡人就借住在怀德家里。”
这个内情之前倒是无人提起赵福生神情一振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也不知大人知不知道我们村、我们村盛产白苏——”
蒯二媳妇似是不太擅长与人交流再加上紧张说话结结巴巴的说到这里她扭身往某个方向一指:
“就是后头的大山中白苏那种花——”
“有这么大”她双手拇指与四指分开合并在一起比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样子:
“开的花然后晒干之后卖给别人能卖不少钱我们每年到了时间都上山去采。”
她见赵福生没有打断自己的话胆气逐渐盛了说话也比先前流利:
“很多外乡人都知道我们这里有白苏时常从很远的地方赶来收购这样东西有时借住在村中。”
村里有酒栈及改出的客宿但因为有些客人离万安县远来回路途所花费的时间不少他们嫌客宿酒栈住的时间长了太贵便时常商议着给村里的村民们一笔食宿费借住在村民家中。
“怀德娘死后他一个光棍汉家中又没什么钱今年三四月份的时候来了个姓陈的外乡人借住在他家中。”
蒯二媳妇神情复杂:
“这个人岁数都四十往上了是个走山卖货的人怀德开始看他说话客气又独身一人没有亲朋作伴给的食宿费也不少便容他住在家中。”
赵福生问:
“这就是与庄四娘子私通的外乡人?”
这一桩鬼案她几乎已经打听清楚了前后细节对于蒯良村、庄四娘子过往、生平也有一定的了解但庄四娘子与人私通一事却是这个村中的禁忌。
与这件事有间接或是直接关系的人大多对此缄默不语直到这会儿才终于从蒯二媳妇口中提起。
蒯二媳妇有些不知所措蒯三媳妇听到这样一桩大事是从二嫂口中说出来的她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
“是的。”
这一承认之后倒好办了。
四个妯娌心中坚守的原则一被打破后面所说的话便再无顾虑。
“庄四娘子真与他有染?”
赵福生开始有些不信:
“蒯二嫂不是说他都四十往上了?这得大四娘子将近二十岁了年纪足以做她爹了吧?”
“人老成奸说的就是他。”蒯大媳妇道。
“会哄女人有的是手段。”蒯四媳妇也接了一句。
“他住进来后便看到过怀德骚扰四娘子有次拉着他劝说他不能这样子会污了长辈名声与怀德吵了嘴。”
如果不是当时蒯怀德收了钱且这笔钱还有一部分拿去抵旧债了他早将这外乡人赶了出去。
但当时就算没将人赶走这一对租客与东家也算是翻了脸。
“怀德不给他好脸色外乡人自己买米煮饭不跟他一起吃二人进出都避开对方不打交道的。”
几家人住得近这些动静瞒得过外人瞒不过蒯家四妯娌。
“后面有一次老五打四娘他出来说公道话还险些跟老五打起来。”蒯三媳妇也说道。
蒯二媳妇点头补充了一句:
“当时老五混账被他说得没脸骂了一句:‘莫非你也想搞我媳妇?’”
“姓陈的打了他一耳光打得他掉了颗牙他倒地就嚎后面由六叔出面调停那姓陈的赔了老五几个大钱才将这事儿了结。”
“……”
赵福生虽说已经听多了蒯五的荒唐事但听到这里的时候仍不由为蒯五的行为举止感到无语。
“听起来他跟庄四娘子之间也没什么交集怎么最后——”赵福生故意问话问了一半蒯四媳妇就道:
“大人听我说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外乡人多嘴但老五肯定是有意讹人五个大钱啊——”她撇了撇嘴又摇头:
“四娘可能知道了这个事觉得不好意思她清楚老五德性便想拿钱去还这人。”
蒯三媳妇冷笑:
“一来二去不就打交道了?”
“有一回老五家中没米了四娘子揭不开锅她家满——”蒯大媳妇说到这里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老五家那闺女叫啥来着?满——满——”
赵福生瞳孔一缩:看来蒯家几妯娌也记不得庄四娘子的女儿名字。
“总之他家丫头也没吃的四娘子不好找我们借米粮便说要收拾东西回娘家。”
她这一趟回娘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去借东西的。
赵福生想起众人对庄老七大伯夫妇的评价摇了摇头:
“她这一趟得空手而回吧?”
“是。”蒯大媳妇点头:
“怎么去的就怎么回的可怜了她家小丫头哭得满脸泪痕回来时被她抱着还没醒。”
“她脸上还有伤嘴角乌青我在村口撞到她看她笑得像要哭了似的。”蒯四媳妇道。
“回娘家被打了?”赵福生问。
蒯三媳妇点头:
“她那哥嫂厉害着呢。当年她爹娘将她嫁到蒯良村不就是为了将来打秋风的吗?结果秋风没打到后面女儿一回娘家可能就是要借东西她爹娘那种铁公鸡借点谷子怕是鸡脚趾上刮油那能行?”
“四处都借遍了呢。”蒯大媳妇叹道:
“一个女人家又有什么办法呢?大人不吃饿上一两天能顶得住小孩怎么能行?”
几个妯娌说话时赵福生注意到蒯二媳妇没参与讨论但她一直在听听到这里嘴唇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
赵福生见到这里便看着她:
“那后面怎么解决的这个问题?六叔接济了吗?”
“六叔也不是摇钱树啊。”蒯三娘子道。
“后面不清楚了反正没找我们家借。”蒯四媳妇也摇头。
“是姓陈的外乡人——”
蒯二媳妇小声的说。
“什么?”
蒯大媳妇听到这里吃了一惊:
“老二家的你看到了?”
这个老二媳妇默默的点头:
“外乡人给了满——那丫头一块饼子还抱着她出去走了一圈将她哄好了。”
蒯家五妯娌中这个话不多的女人将许多事情看在了眼里:
“四娘子当时见女儿被哄好整个人都像垮了坐倒在地看着外乡人将九丫头抱走捂脸哭了好一阵。”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
“从那以后她也给外乡人做些简单的手工报答他的恩情。”
这一来一往的两人便多了交集时间一长便终于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