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著强烈的不适感她费力地转头环视室内于是她看见了他!
一个身形瘦短、身著黑斗篷的男人正伫立在看似门的木栅前瞪视著她。
看到她醒来时他大步走来。他行走的方式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仿佛随时会跌倒但实际上他走得很稳健。
当他的脚尖碰到她的身躯时静宁以为他要一脚踩死她可他没有。他只是在她的面前倏然止步瞪著一对红眼俯视著她。
尽管头晕目眩无法坐起但她仍以一贯的傲气迎视著这个丑陋的男人。他长相凶恶宽额头高颧骨赭红脸没胡须目光十分诡异和邪气。
看著他一股寒意由静宁心底升起冰冷的汗水渗透了她的额头和四肢她觉得血液疾窜、心脏狂跳。但为了不让对方看出她的恐惧她的目光毫不畏缩地注视著这个矗立在她眼前、威风凛凛的男人。
“哈小女人你果真不同凡响黑泰那小子真好命!”那人忽然蹲下身体卷起的寒风渗入静宁的骨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别可别说你怕我。”那人扯下绑著她嘴的布条。“我侯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女人敢像你这般跟我对望呢就凭这点你注定是我的女人!”
原来他就是东魏定州刺史侯景!听他自报家门想起关于这个人嗜血残暴的传闻静宁一凛开口道:“若敢碰我你就死定了!”
她沙哑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吃惊那完全不像她平常的声音。
侯景一听不气反笑。“呵呵敢威胁我?有点胆量那就让侯大爷我看看夫人你有什么能耐吧!”
说著他俯身就往静宁亲来静宁想避开他可是脑袋忽然像被人一剑刺人痛得她直怞搐她几乎要因此而尖声大叫。
而侯景也未能得逞因为就在他的嘴凑来时身后有人一把将他拽开了。
“侯狗子你别吃著碗里的看著锅里的!”珈珞尖锐的嗓音让静宁忽略了剧烈的头痛她惊讶于在这里见到她可是随后她明白了绑架自己的人是她!
侯景回头对身后的女人皱起倒立的眉。“珈珞你这个小蚤货昨夜景哥哥没伺候好你吗?就连偷个美人香吻都不行?”
珈珞抓著侯景提醒他。“她是我帮你抓来的如果不是我你休想得到她!”
“可现在她在我手里你想怎样?”侯景无赖地说。
“我们事先说好的你娶我、保护我我帮你抓到元静宁让你去跟她的男人换回失城你不能变卦!”
原来她是为了逃避罪责而想嫁给他并用自己作筹码。静宁明白了不由得更加鄙视她。为了追求荣华富贵她是什么廉耻心都没有了。
“没问题早在怀朔我就喜欢你这几年你是更加有味道了。”他轻浮地拍拍她的脸。“去吧床上等我去现在先让我玩玩黑泰的女人。”
珈珞不放开他。“你为何一定要玩她?你抓她来是要跟黑泰交换城池的你已经送她的侍女去传信了他任何时候都会来你若玩了她黑泰饶不了你!”
“放屁!”侯景烦了厉声骂道:“你再纠缠我就收回娶你的承诺。”
珈珞愣住侯景是她的最后一条生路如果没有他的庇护宇文泰绝对不会放过她于是她破釜沉舟忽然怞出一把刀横在静宁的脖子上盯著他。“你如果不马上娶我我就杀死她反正我早就想要她死!”
侯景见她不是在开玩笑立刻心软。杀死人质他不仅失去夺回穰城的希望还得面对黑泰和主子高欢的双重怒气他瞻怯了。“好好好我娶你马上!”
就这样侯景拉著珈珞走了当门开合时静宁看到了阳光也看到珈珞投向她的陰毒眼光。随后在散布全身的疼痛中她再次陷入黑暗的世界。
又一个夜晚到来在寒冷、饥饿和疼痛中她模糊地听到门上传来的响声接著一串重重的脚步走近睁开眼一个身材高大、四肢奇长的男人停在她身边。
当那人俯身解除了她身上的绳子再为她盖上厚厚的斗篷抱起她走出寒冷的房屋时神志恍惚的她偎向他温暖的胸口低声呼唤。“黑泰……”
“夫人放心不会再有人伤害你我这就送你去见黑泰。”那人亲切地说著把她放在暖暖的毛毡上。
“照顾她谁要是敢碰她我就杀了他!”茫然间她听见那人说。
随后许多人在她身边晃动可是她看不清他们是谁当一碗温热的汤喂进她的嘴里时她干涸的喉咙得到了滋润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
她张大眼睛想看清这个带给她温暖的人可是黑暗不放过她她再次昏迷。
***
深夜的穰城一片宁静三丈多高的城墙上海隔数尺就有一个士兵在守卫。
宇文泰身披锦袍独自徘徊在白霜点点的城楼上。
这是他夺回穰城的第五个夜晚侯景虽已退兵但并未远去仍在距此不远的灵谷河一带扎营而高欢正率军越过黄河似有夺城之意。
为了保住刚取回来的城池他已传令赵贵速来增援估计天亮前他就会到。
他还派巫蒙率人察看各烽火台随时掌握高欢的动向。
可以说所有的安排都已就绪他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击败高欢和侯景可是为何他始终有种不祥之感呢?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穿越寒风冷月直贯他耳鼓。
“宇文大人──”
“打开城门快!”一听出巫蒙的声音他立刻大声命令并迅速奔下城楼。
城门一开一骑快马奔踏进来骑在马背上的巫蒙翻身下马但因怀里抱著一个人而未能站稳翻滚倒地那人也跌落地上。
宇文泰立刻跑过去扶起他。
“大人她独自走来夫人……”巫蒙急促喘气而宇文泰已经翻过那个被他抱回来的人认出满头血污的女人是香儿时他二话不说抱起她跑进城内。
香儿醒来后虚弱地说:“夫人被劫侯景让我给大人传讯……交换城池。”
“你们是何时被劫的?夫人呢?”宇文泰焦虑地问听说静宁落到那个没人性的狗子手里他急怒交加但仍稳住情绪。
“三天前的上午在长安庙会。被劫后奴婢没见到夫人两个男人骑马带我到附近扔下我就跑……”香儿吃力地说著泪流不止。
“他要如何交换?”
“灵谷河明日午时。”
“你别担心好好休息我会救回夫人!”宇文泰安慰她。
随后他调兵遣将在城内做部署。
幸运的是都督赵贵率领的援军提前到达这让他大大松了口气。
于是他命令赵贵死守城池自己则带著由他直接统帅的两万精兵和巫蒙率领的侍卫队往灵谷河赶去……
黎明前的灵谷河幽暗而寒冷令宇文泰惊讶的是当他的大队人马在河边刚布阵完毕时对岸亮起了一支支巨大的火把火光中一面书写著「高”字的长形帅旗迎风招展而傲立旗下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欢。
宇文泰大吃一惊想不到高欢的大军尚在路上他本人却到了这里。他当即毫不示弱地命令自己的鼓手点亮火把。
霎时河两岸的火把与天上的月光相融将河面照得明晃晃的。
宇文泰首先开口。“高欢穰城如今在我手中你若欲夺回得等明日再战今晚我来此不为挑战请你速速退开让侯景出来说话!”
高欢道:“黑泰你我为争夺穰城必将有番苦战但我今夜前来并无意与你一争高下。”
“那你为何而来?”宇文泰警觉地问。
“解你忧虑还你至宝。”高欢向后一挥手一辆带篷小船缓缓从河边的芦苇丛中驶出行至河中。
注视著那艘小船宇文泰的心忽然狂跳手不由得握住了剑柄。
“不要紧张我相信你正为尊夫人而忧今夜特完璧归赵并代我的部下向阁下和尊夫人致上万分的歉意。”
宇文泰一听他提到夫人再看到船篷内毫无动静不由得怀疑其中有诈。因为如果是静宁她绝对不会听到他的声音而无声无息;如果是她而又沉默无声那只有一个可能……
心头猛沉他当即大怒。“无耻小人你竟敢加害于一个无辜女人。”
“黑泰休得侮辱我高欢!”
立于河畔的高欢大声阻止道:“大丈夫争天下以谋略天运决胜疆场绝不以女人为器!”
“既然如此何不让船夫撑船过来?”宇文泰决计一赌。
高欢说:“我特为送夫人而来就不会让你空手而归但为避免伤及无辜你我得保证今夜不开战、不伤人若你部首开第一弓则夫人必死无疑;反之亦然我部若有人首开此弓当斩无赦!”
“可以我保证今夜不开弓、不伤人!”宇文泰当即表态。
高欢再挥手停在河中的小船缓缓向宇文泰驶来。
小船一靠岸宇文泰即不顾众人反对跳上船即便有陷阱他也得闯。
护船的士兵看到他立刻让开了道他理都没理他们掀开帘子进了船舱。舱里点了灯他娇小的夫人静卧在船板上身上盖著锦裘。
“静宁!”他跪下呼喊她可她紧闭双眼如同熟睡的孩子他拉开那件锦裘抱起她亲吻她的嘴而那里滚烫的热度和浓浓的草药味把他的心扯痛。他解下身上的斗篷小心地包好她对著她沉睡的脸发誓。“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
他抱著她走出船舱阔步上岸后对高欢严厉地说:“贺六浑今夜你送回我的夫人我感谢你。但她昏迷不醒绝非毫发无伤。我发誓今晚且如此但我黑泰必报此仇你告诉侯狗子别让我遇到他否则我剑下誓不留人!”
高欢护将心切回道:“错了祸首非狗子。”
“是谁?”
“珈珞。”
“是她?!”
“没错遗害无穷的女人但如今她不能再祸害你她已经嫁给狗子。”
“嫁给狗子?”宇文泰一愣随即冷然大笑。“真是老天有眼!”
对岸的高欢也咧嘴一笑。“绝配!”
随后他转身上马对仍然立在河对岸的宇文泰说:“天冷夜凉尊夫人感染风寒玉体微恙为了顺利将她送还给你我给她服了药并无害处只是让她沉睡。等她醒来你自可得知真相。今夜你我这里别过后会有期!”
说完他策马离去毫不担心身后虎视眈眈的宇文泰会下令杀他个措手不及。因为他相信宇文泰的保证更因为他知道他那位强悍的对手此刻心中无战争、无成败只有一个女人。
女人若是真爱那她将是一个男人生命中的一切关于这点他深有体会。
目送他远去宇文泰低头看著怀里安静沉睡的宝贝不由得百感交集。
敌人?朋友?有时是个难解的谜──
今夜他与高欢再次成为朋友但是明天他们又将成为战场上的对手。而在那个生死决战的战场他们注定要厮杀一生至死方休!
注二:元辰日即春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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