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讨厌烟味被呛得鼻腔很难受可是又无法不跟着他。
他看起来……好落寞。
「从国小开始我的绰号就是哈士奇跟了我好几十年国小、国中、高中、大学连出国读书也让人husky、husky的叫有时候真他妈的想翻脸不过再过不久就不会有人这样叫我了。」贺世祺仿佛知道她一直在身后没走开怞完一根烟之后缓缓开口。
「为什么?」
「因为我不姓贺。」明明不用再和狗画上等号高兴都来不及了他又何必觉得他妈的沮丧?!
「那你姓什么?」
「不知道。」
「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贺世祺将烟蒂丢在地板一脚踩熄踩扁给她一个嘲讽的笑容。「我是抱错的小孩正牌的贺家公子被找回来了我这个冒牌货就该滚回自己的家里去。」
啧他竟然会跟这家伙说这些。
「你是说真的还是在编故事诓我?」感觉好像大洒狗血的台湾八点档豪门恩怨录太过戏剧化而显得不真实。
「随你怎么想。」贺世祺扯扯笑不多说。
两人在阳台上安静的一站一蹲了好些时候满意觉得干坐在阳台上也不是办法将气氛弄拧陪着他一块沉浸在哀怨中不是她的处事态度。
「……要不要再进屋子吃火锅?」她提议。
「肚子还饿可是没有胃口。」没看到他忙着耍忧郁吗?
「不要心情不好嘛不管发生多少烦心事肚子还是要顾又不是光在这里耍暗沉就能吸收营养。」
满意不顾他的意愿拉起他的手臂把他半拉半拖地带回屋内殷勤地为他夹起火锅里的食物最好吃的全留给他了。
「我相信你刚刚对我说的是实话那好像是非常严重的事情我不会安慰人也不想假装出自己有多善解人意随便用几句话就想打发你的烦闷那太不负责任了我还没想到该说什么在我想到之前只好请你多吃点东西了。」
「我不需要任何安慰省省功夫吧。」贺世祺冷哼。
他的人生会怎么铺陈全是他自己的事谁能用三言两语就想抚慰他?!他遇到的事情难道凭几句「怎么会这样?太可怜了你一定很难受吧」之类的废话便能得到解决一切就可以走向光明灿烂的康庄大道?!
「要是你真的不需要人安慰我也不会去安慰你。」可是谁教他偏偏就摆出一副很受伤、很在意的模样嘴上说不要实际上应该还是很想有人拍拍他吧?
满意将装得满满的碗搁在他面前。
「吃吧我再去切一些青菜来加你要加汤的话我烧了一壶在保温瓶里。」她边说边走向厨房不一会儿厨房传来清脆的切菜声夹杂着她轻哼的旋律。
又是儿歌这女人难道都不听些她这种年纪该听的流行歌曲吗?成天什么松鼠松鼠蹦蹦跳跳、蝴蝶蝴蝶生得多美丽——
他却被这样的声音再度吸引过去。
站在厨房门边看着她背对他在小小的厨房内切切洗洗俨然成为这屋子里的女主人连他都不曾多加驻足的厨房她在里头忙碌的模样似乎比他更称职。
他来到她身后两手撑在流理台边将她囚住一切都像是情不自禁。
她身上的味道是甜的像枫糖浆的香味让人有种想凑过去再贪婪深吸的冲动。
「你干脆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好了。」
「呀?」满意回头正好撞进他的胸口她很娇小必须仰头才能与他低垂的黑眸四目相交她眼底全是疑惑因为方才他那句没头没脑的话。
「我发现你很适合我的屋子不管是在我的房间替我铺床单还是在我的客厅煮小火锅甚至是现在在我的厨房切菜都让我觉得很顺眼。」贺世祺逼锁住她的脸蛋此时越是瞧着她「顺眼」的念头只增不减。
「你、你在说什么呀?!我又不是家具哪来的什么适合你的屋子?!我、我要回去了!」满意不想曲解他的意思可是他嘴里说的、眼里写的让她不误解都很难所以「逃跑」成为她在混乱脑袋中唯一来得及捉住的讯息。
她胡乱在身上抹干双手闪身就要跑贺世祺身子一挪又挡在她前方。
「你不是正好也自己一个人住吗?我这边有空房间坪数也比你的小屋子大上足足一倍你搬进来既省房租又能多个人照应一举两得。」贺世祺贴近她嗓中带着一点点笑、一点点诱惑、一点点命令及一点点央求热热的气息拂过烫着她的脸颊。
这、这、这、这不是同……同……同居吗?!
他竟然对她提出这种要求?!
她要是有胆点头她爸妈也会有胆打断她的手脚再将她快递打包寄回家里从此活动范围只得在他们视线一百公尺内吃喝拉撒全都失去自由。
怎么会邻居变狼人?!
难道「饱暖思滢欲」是她用小火锅喂饱这头大狼吗?!
「我、我不是那么随便的女生……我喜欢自己付房租!喜欢自己住!我要回去了!」她想从他腋下钻出规画好最快的逃离路线但他好似察觉她的意图马上缩小囚块封死她妄想逃掉的契机。
「说话不要结巴。」他笑「我不是觉得你『随便』才提出这种建议我说了因为你很适合我的屋子。」
「你的屋子需要的是沙发、冰箱这类的东西不是我!让我回去!」她加大音量藉以壮胆。
「我还以为你会很兴奋地答应并且连夜搬过来。」他挑挑眉。
「谁会呀?!」他这句话分明暗指——不明指她毫无节躁、没有矜持只要男人勾勾手指她就会跳扑过去亏他还说什么不觉得她随便心口不一!
知道她又误会他的本意贺世祺迎向她不满的瞪视他不做解释只补充道:「因为你看起来很像非常想就近照顾我。」
「我才没有!」满意脸一红确实被看透。
「你搬了很多东西到我家里。」
「那是为了煮火锅方便要切菜、要烧开水、要……」
「把你自己搬过来最省事。其余那些买新的就好。」他倒不认为她搬来的小家电与他的屋子有什么契合美感重点在于她。「你要是想将我的屋子布置得和你家一模一样我也不反对就算沙发上放着一大堆看起来很愚蠢的娃娃抱枕小冰箱上贴满奇形怪状的磁铁甚至音响里永远只能播放婴幼儿才会想听的儿歌都随便你——」
他说着像在勾勒一幅多温馨的远景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才发现原来他是那么喜欢从自家阳台朝她家望去的一景一物喜欢到也想将自己的世界改变成那个模样。
他总是轻而易举看到她在屋子里活动有时躺在沙发上睡着软软的身子陷在一堆抱枕里;有时在小小客厅里蹦蹦跳跳练习着明天要带到幼稚园去教小孩子的简单舞步扭腰甩手、学狗学猫学兔子;有时拎着拖把在抹地;有时替她养的小畜生洗澡梳毛真温馨的感觉。
那间屋子不大但是有她几乎就圆满起来。
原来他是羡慕的。
贺世祺倾身靠近她长指眼看就要触及她柔软的脸颊。
他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蓦地响起不识情趣地打断他未完的说服。
他皱眉并没有接起它的打算但对方也不死心一通停了再一通一通不接再一通贺世祺终于忍无可忍掏出手机狠狠按掉。
满意见机不可失趁他松懈弯下腰钻出他的箝制头也不敢回地冲出他的家门——
「他是坏邻居!一个才认识人没几天就无耻地提出同居要求的坏邻居而且用的理由竟然是我很适合他的屋子当我是艺术品还是美术画呀?!」满意一边跑一边碎碎嘀咕想起他刚才好认真的表情仍是心有余悸。
她咬咬唇脚步声在楼梯间啪哒啪哒响着慌乱的巨大声响还让好几户熟识的邻居探头查看。
「发生什么事了……咦?满小姐?」
「失火了吗?失火了吗?谁在逃命?唔……小意老师?」
面对几名邻居的询问她没有停下步伐没有回答也没吆喝众人集合起来一块去痛扁新搬进社区的恶邻因为……她在他眼里没有看到滢邪的恶念他要她搬过去与他同住感觉就真的只是因为她很适合他的屋子除此之外他对她这个人没有太多其他的下流。
满意停下脚步也冷静下来细细反刍他的话、他的反应才察觉他好像在撒娇用着不算高明的方法笨拙得很。
满意站在一楼大铁门前就是无法伸手去按下开门的按钮逃回自己的小窝去避难。
她不是一个很自以为善良的人也没有救赎任何人的慈悲胸怀她只是一个幼稚园老师每天为了糊口认真上班、认真教学、认真生活她的人生其实很平淡但也同样平顺。她喜欢认识新朋友欢迎这个小社区搬进来更多好相处的好邻居但是如果朋友不对味她也不会想去改变别人当然更不会改变自己去迎合谁她就是她一个名唤「满意」对自己的人生满意得不得了的「满意」。
就算不去认识贺世祺或是不能与他成为守望相助的好邻居对她的人生也起不了多大的波澜明天醒来太阳一样高高挂着清风一样吹来很快意歌照唱舞照跳小朋友照样嘻嘻哈哈绕在她身边嬉闹。
那么——
她为什么一步一步又慢慢地往她刚刚逃命似地奔跑下来的楼梯走回去一阶一阶越踩越高越走越快?
等她终于能控制住自己的双脚时她又停在贺世祺的门前方才她跑得太急用力过度地摔上他家铁门所以她只好按下电铃听到门后传来转开门锁的声音时深深吸口气门一开她也抢先开口说话——
「我不会搬来跟你同居最多只会常常过来煮饭给你吃!」这是她最大的让步。
满意呀你真是自讨苦吃干嘛还关心他的死活他只拿你当成会呼吸的家具说不定更当你是会说话的电锅你现在又自己送上门来怎么?想报名当他家会走动的微波炉吗?!
贺世祺甫拉开门耳边的手机里传来令他心烦火大的责备他一面用尽粗话回轰话筒彼端的家伙一面惊讶地看着刚才逃得很尽兴而此时又站在他家门前的满意。
左耳听到的是——
公司虽然日后会让我儿子接手但是该给你的我也不会少给你赌什么气?没有血缘就可以断得这么绝情绝义吗?!我打了多少通电话你死不接就是不接你摆明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右耳听到的是——
我不会搬来跟你同居最多只会常常过来煮饭给你吃!
两耳落差太大娃娃音略胜一筹干掉他左耳手机里的中气十足老人声。
他按掉通话钮反正他的耳朵已经拨不出空间来听手机里千篇一律的废话满满的、满满的全是她好听又可爱的嗓音。
她的表情好坚持一副她说了就算的威严只是镶在那张稚嫩的脸上实在是强调不来气势但的的确确吓阻了贺世祺心里那股好想一把将她拉回他的屋子里压在门板上好好亲吻她红嫩嘴唇的冲动——
她给他再一次的机会要是吓跑了她她就真的不会再跟他有瓜葛贺世祺明白她的任性。
他咧嘴一笑点头与她达成共识——达成满意自己以为的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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