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含玉不知道该点头应诺还是摇头为自己否认。他最最厌恶的就是那种心已有所属却仍想追逐另一朵红花永远不懂餍足的人。可是当他发觉自己嘴上不断说着他爱咬金心底却藏着另一个人的名字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权利鄙视那种人。
「我觉得自己差劲……我一直告诉自己我真正爱的人是你程咬金只有你咬金……然而没有用你的名字和模样确实在那一瞬间出现在我脑海里可是消失得好快我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你然后所有的一切换成了曲无漪他的脸孔取代了你的他的眉眼、他的五官、他说话的声音完全取代了你。」
程含玉放开程咬金的手起身走到窗棂旁推开窗扇让外头的凉风吹散他脸上的燥热。
「我怕不一直反复说爱你不一直提醒我这件事我真的会忘记……忘记你才是我最心爱的人忘记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人能让我牵挂明明……明明才多久的日子为什么我会这样?!我爱了你整整十七年曲无漪才出现多久他根本拚不过你——」曲无漪算哪根葱拚长相又没有咬金可爱拚个性又没有咬金温柔——
「含玉因为你只是以为你爱我。」程咬金来到他身后环腰抱住他将额心枕在程含玉的肩膀。「事实上你真的爱我吗?还是你爱上的只是一个不会错认你的人?不一定非我不可。」
「别说了咬金……」程含玉不想再听如果现在要他推翻十几年来一直奉为圭臬的事他会更惶恐。
「那说说曲无漪是怎么把你变成这样的?」
「那个土匪……」
程咬金没看到程含玉的表情但听出他的声音有了笑意。
「看着我的时候好像连眼睛都在笑。」
要让曲无漪那副长相挤出多甜腻的笑靥当然是强人所难更因为如此他的笑难能可贵。可是在他面前他就是会那样专注只为他一人而扬笑。
「看着我的时候……好认真。」笑意里又添了几丝甜蜜。
「何止认真你都没看到他知道你找了我和吞银去帮你逃跑时简直气疯了。我没瞧过有人可以一鞭子打裂一根梁柱也没瞧过有人翻桌子翻得这么狠更没瞧过有一整个府邸的人能逃窜得这么快速好似他们早就知道主子发起怒来定会迁怒他们每个人头上不是顶着锅就是碗还有人扛着椅子被曲无漪追着打。含玉你真厉害竟然面对曲无漪时毫无畏惧我和吞银光看到他的模样就怕他怕得不得了。」想起那天在曲府看到曲无漪大发雷霆她真有置身于十八层地狱的错觉……
「他像只纸老虎长相凶一点、嗓门大一点还有咬人痛一点除此之外我瞧不出他有什么吓人的地方。」
「这叫一物克一物吧。看得出来曲无漪是真的喜欢你当初他误以为我是你那种恨不得立刻迎我入门的急躁……我之前还弄不懂他在猴急什么连一个月也不愿多等现在才明白他对你是那么强烈渴望着的。」
「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我是什么缘故让他情愿受人指指点点去追求一个男人?我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吧?有时我总禁不住要想他爱上的人会不会是你或吞银压根就不是我只是认错罢了……」
这么想的同时就更加害怕了。
他太有自知之明他不善良也不慈悯所有会让人动心的优点好像挖不出几项勉勉强强就属模样好看然而这个唯一的优点却偏偏是他最没有自信的地方。
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还有咬金和吞银两个人呀……
「但曲无漪的态度一点也没有迟疑那日他掀了我的红缡只消一眼立刻说出我并非他要娶的人而吞银那时扮成你他也只是在窗外瞄那么一眼立即破门进去拧吞银的喉头逼问他为什么在那里。如果不是真的认得你他不会这么笃定。」
他很愿意相信曲无漪是真的能分辨出他就算嘴里数落他侥幸心里却深深的希冀自己真真实实成为他眼中的唯一。
「可是我和他都是男人……」
「那又怎么样?」
「咬金你不像是会说这种话的人。」还记得之前曲练上门来向程吞银提亲她可是忙得像无头苍蝇小嘴里还直说这种事荒谬何时变得如此开通了?
「说这话的人不是我是你呀含玉。」程咬金眯眼一笑。
「我?我啥时说的?」
「以前你老爱偷抱偷亲我我开口斥责你说我们是姊弟你总爱说:那又怎么样?可你知道吗?你方才说你和他都是男人时你的眼睛里说的也是这句话——那又怎么样。」
他在开口的同时也早给了自己答案。
「老该烦恼着自己弟弟爱上一个男人的是我才对嘛。我以后要怎么对爹娘交代才好?」程咬金假意叹着气。「他们一定会说我这个做姊姊的真失职没能好好保护弟弟……唉。」爹爹、娘娘是女儿不孝女儿不敢跟恶霸上匪作对无力反抗恶势力——
「你就大声回答他们——那又怎么样?」最后那句话是程含玉和程咬金异口同声说出来的。两人都笑了谁也不先停下来后来还是程含玉先摸摸鼻露出他极少在人前出现的尴尬神态。
「曲无漪说过不是因为我是男人他才喜欢我而是因为我是程含玉。那个男人这辈子也没爱过男人却愿意为了我成为别人口中诋毁取笑的男癖他的身分可比我响亮若要说挨人指点数落也是他比较吃亏承受的压力比我大他却义无反顾相较之下我反而没有那么挣扎……咬金我这样是不是很奇怪?」总觉得男人被另一个男人爱上应该要反抗反抗再反抗抵死不从以男性尊严为生命不容被另一个男人侮辱。
「若是吞银我会觉得好奇怪但换成你我不觉得。」程咬金诚实道。
「喔?」因为他原本就比吞银惊世骇俗吗?
「因为曲无漪知道你要的是什么而且他给得起你要的那对你而言就足够了。你在寻找的并不是一个能给你这些的『女人』而是一个能给你这些的『人』所以我不意外。」
程咬金说出了程含玉的心思程含玉给她一抹赞许她慧黠的眸光。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在一个男人身上寻找到最专注的目光因为从来没想过所以一开始会觉得排斥可心里却先他一步知道就是这个男人了。
「说到吞银怎么回来好半天了还没见着他?」程含玉总算发觉屋子里少了另一张老是叨叨念念的嘴。
「吞银他呀从曲府回来就一直……」程咬金不自觉摇头叹气。
「曲无漪对他做了什么?」他这时才想起要关心一下吞银。
「你自己瞧瞧就知道了。」
程咬金与程含玉进到程吞银的房里榻上正有一大团人球窝在被子下不动。
「吞银?」
「不要过来——」被子下有负伤野兽的沉狺。
「我看看曲无漪对你做了什么混帐事我好替你讨回公道呀!」看是要骂曲无漪还是畜生。程含玉去扯被子。
「放我在这里发霉就好了!走开——」
唰!被子被拉开。
程吞银抱着脑袋蜷成虾米似的脸孔埋在枕里死不见人而他那束长发被人削得长短不一不超过耳下几寸东一络西一络地乱翘。
「曲无漪剪了你的发?」难怪曲无漪说吞银没办法再顶替他。
「何止——」程吞银气鼓鼓地从枕上跳起程含玉这才清楚吞银死不见人的真正原因——
那头短发根本不算什么老实说吞银削掉一整头娘儿味十足的长发反而看起来更有俐落的清秀男人味。只是……他的脸——
整片额头被一个字霸占。
银。
用墨笔写的又大又黑。
「他叫人在我脸上写字!」什么银呀?!念起来跟「滢」完全同音!
程含玉忍笑「用水擦擦就好啦大男人做什么泪眼汪汪的?羞也不羞?」虽然哭起来还颇梨花带雨的但男人没有这种权利啦。
「要是擦得掉我还哭什么?!我用水擦!用酒擦!就是擦不掉!」都玻皮出血了!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
「好狠。」曲无漪你好样的。
「你去叫曲无漪给我弄掉啦!」程吞银抓着程含玉讨公道「这样叫我怎么见人?!我没有脸踏出房间一步!曲无漪一定会听你的话你现在是他的心肝宝贝……而且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你要负责啦——」要不是被拖去当含玉的替身他怎么会落得这种下场?姑且不论那时曲无漪压着他的脑袋像头发狂的猛狮削断他的头发——事实上他觉得那柄短刀根本就是贴着他的皮肉在削曲无漪真正想的是削断他的筋脉——他最介意的就是脸上的墨字呀!
「我觉得这个『银』字写得很漂亮呀龙飞凤舞的好像在做画看来写字的人必也是擅画之人。」而且写在那么醒目的额心让人一眼就看到这样程府上下也不会错认他了嘛好办法。
「你还有兴致看这个字写得好不好?!你要是喜欢叫曲无漪在你额上也写个『玉』呀!」程吞银气得直喘。
「好啦好啦我会跟曲无漪提。」顺便问问看能不能在吞银脸上再多添几个字。
「那你快去曲府呀!」程吞银催促。他一刻都等不下去了!
「开玩笑我才刚回来耶。」难得曲无漪良心大发让他回到自个儿家里几天和咬金聚一聚他说什么也要好好把握。
「程含玉!」
「过两天他就会来逮我了再忍忍。」好困这七天都睡不好该好好去补个眠。
「忍忍?!程含玉你是曲无漪的口水吃多了和他变成同路人吗?!没心没肝没肺没肚没胃的混蛋——」
「你再骂我就连提都不提喔!」威胁。
「我忍!我忍啦——」
结果这一忍程吞银忍了足足半个月因为曲无漪一直没来逮程含玉。
程吞银天天在他耳边叨念着要他自己去找曲无漪程含玉却无动于衷最后被程吞银吵烦了只淡淡留下一句——
「看来我失宠了。你脸上那个『银』字可能要一辈子跟着你习惯它吧。」
最新全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