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8 章 心无形(下)(2 / 2)

她想直接问出口最终却止步于自己那一贯的笑容上。

有些事做习惯了就再也改不回来了。

尽管如此她却还是很高兴。

因为她知道了这高天原已经不止他们两个异类了。

须佐之男也是。

问到的时候对方很坦诚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

“因为雷暴而将天照神殿摧毁让诸神忌惮也仅此而已。”少年说这个时脸虽然别过一边却在偷偷看她。

她用力地点头:“嗯我明白我不会把您的事说出去。”

“谁在乎的是这个啊?!”

“不是吗?那您的意思是我可以说出去了?”

“你——不许说——”

所以那孤独的时光也不再孤独了。

-

清姬带着“阿云”离开了。

如果这是阿云的梦那关于“她”和八俣远的事……就是浮世加进来了。

那段记忆……

究竟得多重要才会让浮世都出手?

况且……

如果浮世都出手了是不是说明阿夕很可能遭遇到了危险?

从清姬把“阿云”带离后这里就只是一片毫无生命的地方。想必之前的八俣远也不过是个骗局。

既然能够占据阿云的身体那个时候能够控制她的梦境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奇怪的地方在于为什么「她」的那段记忆这么执着于“爱”和八俣远以及……那份格外真实的杀意……

……依凭在抱山之衣上过去了上千年都未曾消散的记忆却因为和我说了话而崩溃甚至死亡。

……

“她”真的是记忆吗?

还是别的什么?

这里终究只是个梦。那么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入的梦?

……

信……那些信但那是谁写的信呢?

「她」。

也只能是「她」了。

为什么「她」要写那些信?若真是「她」写的那毫无疑问是给我看的。回想起那些内容——

可以说是「自我」的诞生过程。

但「她」仅是想让我知道这个?

还是说……

为了引出“她”?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是这样自己现在还能感受到的躁动——那种无法抗拒诱惑的杀意兴许就是「她」写信的真正目的。

“她”仅是执着于爱和八俣远而那份杀意才是「她」想要的。

也不难想到那些信恐怕是浮世亲自送到门口由此同时将“她”引来。

同源之物无法拒绝根源。

……明明用的是同一个身体明明现在我才是主导者却轻易掉入了「她」的陷阱。

虽然懊悔但下一个问题则又回到了“她”身上。

为什么杀掉的会是“她”。

那段记忆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所以「她」才会选择去扼杀。

和「她」那个最初的目的有关系吗?

原本以为这一切会很顺利从“她”那里获取记忆之后再去阎魔那边了解千年前的事……

反应过来已经太慢了而且自己现在……不能不说是困在这里了。

“没有时间流逝的地方……很难熬吧?”

在得出奇的时候突然出现了声音。

我四处张望却只能在原来“她”坐的地方看到一点白色光芒。

“你是……阿云?”

“……我只是她的一个灵魂碎片。”

“那阿云呢?”

“我的大部分灵魂都在那个人崩溃时随之崩溃了。”

“你是说阿云那个时候没有死?”

“不是。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只不过夕大人不忍将我的灵魂气息掩盖附在了身体之上。”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应该在源氏好好待着吗?”

“夕大人说小姐你生命垂危想要见我。我当然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但……紫姬小姐请不要难过也不要愧疚。所有的都是我咎由自取。”

“……”

“我跟着夕大人走但很快我们被妖怪围住了。濒死之际我感觉有什么钻进了我的身体。想来那可能就是之后一直和小姐说话的妖怪了吧。于是我试着和她说话希望她能找到紫姬小姐……将我想说的话说出来。”

……只有浮世才会干这种事。

阿云只是个契机。

“……现在你的时间也不多了。有什么想说的我现在就在这里。”

“阿云已经没有想说的了。我是跟着紫姬小姐一起长大的仰慕过也害怕过最后得知您的身份也释然过。听到小姐说的那些话我也更加清楚了。”

“……”

“爱若是单向确实煎熬难忍但在源氏……至少是那些暗黑无光的日子里却支撑着我一路走到了现在。家主大人曾说灵魂还在便能轮回转世。可我现在灵魂已然不在了。”

白光慢慢地化成一个人形与生前的阿云毫无差别。

“这既然是我的梦境那也不该将紫姬小姐困在这里。虽然紫姬小姐说不懂爱没有资格……可爱这种事是发自内心——纵然心无形纵然不懂纵然没有资格也无法抑制。”

白光从人形身上散开逐渐包裹了我。心中的躁动也随之平静下来。我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最后的阿云可是一眨眼却发现天空已然从夕阳染的红变成了黑色。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想起关于阿云……那个微不足道的人类的一些事。

……并且那份爱是那样的卑微那样的不求回报。

“可惜失败了。”浮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我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剩下的随你。”

八俣远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中他低头看着我那眼神中充斥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那一瞬间浮世的毫不在意八俣远的参与……我至少以为我应该生气至少是将阿云看作自己人的那种生气。

可……

我内心是那样的平静。

-

……那又是过了多久?

她也记不清了。

中间发生了很多。

她给八岐大蛇讲的故事也可以写成一本书了。

最开始去人世间玩是很开心的事情但后来她也看到了大蛇说的人类。

她看到了人类之间的事情也会被迫卷入。在无数次敲打和磨砺中她终于逐渐明白了人类。

背叛。

信任。

离间。

合作。

冷漠。

温柔。

……

还有她一直在用却不曾知晓的「伪装」。

在妖魔鬼怪肆意的地方人类为了生存什么都做得出。

她救下那些人同时也被感激着——

须佐之男也是这么做的。

可她听得到更多的恶意。像她一样的神明都可以为了生存而表里不一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苛求脆弱的人类。

只是这些她无法讲给须佐之男听。

在人间旅途的休憩时看着须佐之男和伊吹打闹她总是会想起以前的自己。

现在的自己是否和从前有所不同?是否到了要进一步寻求「真相」的时候?

她确实在不孤独的时光中开心了许久却并没忘自己当初留在高天原的目的。

可随着时间推移越是想要达到那个目的孤独便会再次袭来。

这样矛盾着直到那天到来。

即便是见过了人间的悲惨但比起那天仍然只是冰山一角。

即使多年未曾与土地心意相通那时她也感受到了悲鸣。

人类的鲜血染红了土地妖魔的屠杀从晚上持续到了太阳升起。在救助人类的过程中与须佐之男分开了。

见证了惨剧而她最后一点神力耗尽之前终于等到了妖魔的离开。幸存的人也得以有机会放声大哭。

她本该立刻去找须佐之男可土地上的悲鸣犹如诅咒一般灌入脑袋。她收起保护人类的结界尝试向前走了几步但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眼前却不断地模糊起来。

耳边的悲鸣太吵了……

她伸手捂住了耳朵。

可悲鸣声更大了强大的威压逼迫着她不得不抬起头来。

巨大的海水浪涛冲散了人群无数的野兽从海水中跳出啃食着他们。她忘了捂住耳朵那双红色眸子不敢眨——

这并非她在的那个城。

她所看到的是比妖魔屠城还要恐怖的终焉。

风吹来的都是腥味眼泪从她眼中流下。

战栗从肩膀蔓延到心头最后是因此而感到的疼痛。似乎有什么失去了有什么被迫离开她更有什么她再也记不起来的——

……

虽然强行支撑着但她还是一头倒在了血泊之中。

昏迷的时候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有一棵树。

她朝它走去却怎么也走不到它身边。

只要能碰到那棵树所有的事情她就都知道了。

不知为何的她这样想着。

发了疯一样地向前走。

一定有什么在等着她。

她非去不可她也一定要到达。

这场梦漫长到她醒来也没能到达树的身旁倒是一睁眼就看到了正在吃肉干的伊吹。

“伊……伊吹?”

“哦哦哦!你这个女人醒了啊还以为你要死了呢。”伊吹趴在她身边上吃着肉干一副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口水流在了地上。

她伸手将伊吹的肉干拿走:“你从我这里拿肉干还真是不客气。”

“喂!这可是须佐之男给我的肉干!你这里早就没有肉干了!”

“我这里可是存了两个月的肉干——难道我睡了两个月吗?”

也只有在面对伊吹这只镇墓兽的时候她才会稍微露出一点本该有的性格。

“哼……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跟着须佐之男去沧海之原了。”伊吹气鼓鼓地说一边用爪子探着她手上的肉干“睡了两个月哼也只有我们来看你。那条蛇都没来看过你。”

“总是抢走镇墓兽的东西就不怕他反咬一口吗?”一个身影从屋外走进来声音确实耳熟但语气……

她有些吃惊但掩饰得非常好:“您在的话它也不敢嚣张。”

她还是将肉干还给了镇墓兽。

“因为我会帮忙?所以你没有顾虑……你也真是……”

那样的语气似乎是非常无奈却带有了之前从不拥有的温柔。

她看向了须佐之男:“您……没事就好。”

须佐之男已经不是那个少年神明了。这些年长得飞快的他她常常需要抬头和他说话。可此时他却拉了椅子坐在了离她不远的地方。

——

在这之前他可是非常嫌弃她的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