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千年之前(中)(2 / 2)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吃力地跟在她后面。

“身体分离罢了。”她顿了一下随后停下来转身看我“至于在那个世界的「我」濒临死亡而已。”

“那个世界……?那这里究竟是……”

“是全知全能之神所在之处。”

“……哼。”我冷哼“既然这样神又在哪里?”

“无处不在无所不知……”

“也包括天命吗?”我打断她的话“既然是全知全能我来的意义又在哪里?逼迫我走这条什么河……”

“这是记忆之河。”

“真是简单粗暴的名字——有什么意义?”

“千年前「她」来这里也是这么想的。”她说“在这里能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

这里……?

恍然之间我这才看到她站在了一棵白色的大树之下。

树……?

不……

那怎么会是树?

那分明是……

脚下的记忆之河在流动流向了她所在的地方。无关地面或是地下形如树之物在将那些记忆吸收而又重新生出枝条宛若河流一般与它身后的记忆之河汇合。

“——”

“「她」的本源诞生于此出云国旧神……只是后来人对他们的称呼。这里才是最初的开始这里才是真正的神之地。”

“你到底……在说什么?”

“……关于你的根源你不在乎吗?”她看着我问。

雾气不知何时散去了四周只有寂静一片连脚下的那记忆之河都显得死寂沉沉。

“……”

“还是说你依然觉得有什么比你自己还重要所以自己的事情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是这样吗?

可……说实话「源稚紫」究竟是什么样究竟要成为什么样……这样的问题这样的想法已经相当模糊了。

在那所经历的见闻所了解的见闻里「源稚紫」也不过是沧海一粟。每当有这样痛苦的感觉自己就会下意识逃避着「源稚紫」究竟是什么样呢?

“……现在要是怀疑在这里消失就是永远地消失了。”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毕竟少了「自我」的「她」就是你。”我定了定心神说“舍弃那么多你究竟要做什么?”

这是困扰了我无数次的问题。

为什么要去高天原?为什么要留在高天原?为什么要参与千年前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在那之后舍弃那些——几乎是将自己拆得一干二净。

“为了活下去。”

“——”

“在第一个世界的诞生之前在人们知晓的第一个神明伊邪那岐出现之前有祂们的存在正是因为祂们所有有了最初的开始。”她转过身走近树干将额头轻靠在树干之上“祂们全知全能创造此处创造了混沌。祂们又隐入混沌化为混沌。这并非无可奈何而是因为祂们知道唯有这样才有新的开始。那之后旧神才真正出现……也是神迹消亡的开始。”

“……消亡?”

“你所在的那个世界的旧世界是从虚无之海中诞生。可那又如何?虚无之海也好旧世界也罢都是从混沌/祂们中诞生。”

“可你之前还说全知全能之神无处不在……”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神明的消亡……不是完全消失而是失去了有形的形体但实际上呢?实际上的祂们是否已经融入了无数个世界化作各种事物而存在?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祂们早已知道所以创造了这里。旧世界诞生了人类也诞生了。人类的出现毫无疑问加速了神明的消亡。他们的信仰让许多非神之物出现——那时的旧神并不叫旧神而名为初代。虽非全知全能却也有所感应。感应到这最初的神之地最初的神迹也终要消失。”

-

所以第一位旧神离开了这里去往旧世界希望在那能寻求到延续神迹的办法。

在那期间初代/旧神看到了人类和虚无的对抗看到了「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的模样与自身一族是如此相像。

……更何况那位初代/旧神还无可救药地接触到了「爱」——并非天照口中带去希望之物而是悲剧的起源。

那位初代/旧神爱上了人类。

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种族。

爱上了一个经他神创造之种族。

当虚无之潮袭来当衰亡之首降临初代/旧神总是比伊邪那岐还要上心。

初代/旧神完全忘记了。

忘了此行出来的目的忘了人类并非纯粹忘了这个世界还有神明忘了自身究竟为何物。

那份爱意让初代同意了伊邪那岐的提议——驱逐虚无之海。

或许连初代也不知道——

唯有那全知全能之神知道虚无之海和旧世界都是混沌的一部分。无论是什么从混沌中诞生最终也会回归至混沌。

至于初代……作为祂们的继承者获得了抵抗「同化」的力量。

正是因为如此……

“正是因为如此旧神对人类从未有过戒备。伊邪那岐来到旧神抵抗虚无之潮之地为其带来庆祝功劳的人类和美酒。于是旧神饮下了美酒——”

……纵然旧神全心全意地爱着人类人类/他们也不曾放心过伊邪那岐也不曾放心过。

自称初代的那个存在/旧神会一直这么做下去吗?

为何初代/旧神在他引导人类之时不出现?

为何不自己创造一个种族?

又为何虚无和衰亡对其没有影响?

如果有一日初代/旧神离开了这里抵抗虚无之潮的力量就会变弱这里的人类也不可避免要受到灾厄。

如何才能……真正地解决这个隐患?

那是为初代/旧神专门准备的美酒/毒药。

初代/旧神不明白想要询问但已经来不及了。那时所能做的也只是化作土地不断地扩张不断地变大让自己的下一代能在此处诞生让下一代的人类能继续生存。

挡住了虚无之潮驱逐了衰亡之兽的扩张的丰饶土地与那上边生活的人类形成了最初的出云国。

可最后呢?

伊邪那岐和人类最终抛弃了那片土地。

这是失落的过去被无数的时间掩盖最终又回到了她的记忆之中。那被最初的旧神遗忘的、最初的任务最终到了她的手中。

——活下去。

唯有不断地活下去才能找到延续神迹的办法。

可是……

她无法忽视。

那样的情绪太过强烈太过熟悉不断地灼烧着她每一寸皮肤令她又要几近崩溃。

不可原谅——

不可饶恕——

不可忘记——

那初次见到伊邪那岐的恐惧还有不可名状的情绪——

不敢答应须佐之男去到沧海之原……

那时刻提醒自己的敏锐直觉……

原来都是与生俱来的愤怒和恨意。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被那个世界排斥又为何会对旧世界的一切感到悲伤。

那个世界由伊邪那岐创造她作为旧神的继承者自然不可能被承认甚至会被那个世界看穿本质——

更何况是现在已经了解了全部的她。

更何况她的心中有了另一个想法。

不可诉说不可慌乱不可逃避。

在那个旧世界中以自身之躯抵御着虚无和衰亡见证了无数灾厄最终被人类抛弃。

可她内心却对那脆弱的人类种族还抱有希望抱有爱意。出云国子民给予了她一切让她无法真正下定决心。

只有一点……

这棵树是她最后的陪伴了。

这棵树……维系着所有的世界是祂们留下来的唯一存在背负着无数个世界诞生和毁灭。

毁灭的世界将从祂身上脱落祂将已然毁灭的世界记忆通过记忆之河吸收从而让新的世界枝条诞生。在没有时间概念的神之地就这样存在着。

她也是同样的存在。

漂泊的种子终究要归来。

可还不是时候。

最初的神迹还在不断地消失全知全能之神予以的答案还未找寻到。她在那个世界里尚有未完成之事。

所以她会回去。

好在之前就一直在掩饰一直在隐藏一直没有诉说自己真正的内心。

她会回去并且要不断地活下去。不能被伊邪那岐发现也不能被那个世界的意志察觉。

-

“——我不相信你说的这些。出云国旧神确实是存在于那个世界的边缘但什么全知全能之神……如果是你说的那样为何其他旧神什么都不知道?!”我极力保持自己的冷静。

“初代用自己的身躯化作出云国上那片土地。可再长久的「抵抗」也终有「同化」的一日。最开始的出云国比那时候还要巨大还要宽广庇佑着无数人类。直到伊邪那岐认为那片土地再也不能生存下去。于是很多人类离开了出云国彻底忘记了初代旧神跟随伊邪那岐而离开。”

她平静地讲述着仿佛是和她无关的故事而并非旧神一族的存亡。

“初代旧神化作人形头发与眼睛都是翠绿但你知道为何之后的旧神那之中总是有无法改变的红色吗?”

那双红眸紧盯着我宛若两滩血液。

“在之后的千年、万年岁月中初代旧神的身躯承载着战争和灾厄抵御着虚无和衰亡。即便灵魂已然死去那继承的神树也在悲鸣。人类的血泪与初代旧神的血一同浇灌了孕育后代旧神的神树。”

“……你……和我说这些……”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这是「她」希望告诉你的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四分五裂吗?”

“可是……”

“你从没想过是如此残酷的过往吗?”

“……”

“所以才说这样的「自我」倒不如没有出现才好。「她」知道了「自我」的出现可这个「自我」仅仅是能够承受「她」的胆小、懦弱、自卑、自私还有那无处安放的各种「情绪」。除此之外这个「自我」什么都做不了。换而言之太过稚嫩无力面对那时的情况也无法满足「她」的要求。所以「她」将「自我」压制住了。”

我说不出一个字因为我心知肚明。

“在那种情况下在那种一旦被发现了旧神一族便会永久灭亡的情况下作为「她」的「自我」面对这样的情况你又会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