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归是第一次听到他提及自己之前的事情，事实上他对凌翊此人一无所知，除却一些能算到的东西。

他并不知晓凌翊的过去，也不了解他的过往经历，更不知道他的有没有亲眷。

他神秘的像是一阵风，扰乱了他人的心弦，却不留下任何痕迹。

“创造是什么意思？”他定定的看着少年，好不容易凌翊开口了，他打算多问一些。

凌翊的神色依旧淡然，但无端的，沈不归在他的周围感觉到了一丝难言的寂寥，“就是字面的意思，我是他的作品，一个基因改造人。”

华美的灯光通过宝石形状的吊灯折射出了一些菱形的灯光，那些灯光在他的身上，配合着烛火的摇曳，将他冷淡的表情衬的有些空，嘶哑的嗓音为他的叙述增添了一些别样的韵味，“很显然，我应该不太算一个成功的作品。”

嘲弄的笑了一声，他像是回忆起了遥远的记忆，神色中的平淡褪去，只剩下了森冷。

“那他现在人呢？”沈不归问道，其实这个答案他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结果了。

“大概是死了。”收敛起了自己有些外露的情绪，凌翊重新拿起了刀叉，表情似笑非笑，“如果连我都死了的话，那他应该也活不了。”

沈不归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蹙眉道，“你选择了同归于尽？”

少年的声音漫不经心，“嗯。”

沈不归看着他这个样子心情有些复杂，凌翊说的很简单，甚至有些没头没尾，但这轻飘飘的三言两语之下却囊括了他所有的人生。

他想起了前几天跟鱼漪漪的那场对话，16年的暗无天日，没有经历过任何的社会化，不了解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

他忽然间出现在正常的世界里面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呢？他在看到除却“创造者”之外的人存在时，到底是什么心情呢？

如同一只孤零零的小兽，跌跌撞撞的踏足人间，却发现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

没有人记得他，他不曾跟任何人有过社会关系，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位“创造者”，没人知道他的身份过往和一切的信息。

那个时候的他在见到鱼漪漪他们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过惶恐和不安呢？

心中莫名的一酸，沈不归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凌翊，嘴唇翕动了一下，但那些话在他嘴里面打了个转，又被悄然咽下。

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身份和立场去对少年说那些安慰的话，他也没办法开口对少年做出什么承诺。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凌翊敏锐的察觉到他柔软下来的眼神，眉梢轻挑，他不甚在意的往椅背上靠了靠，手肘撑在扶手上，抬了抬下颌，像一个孤傲的小王子，“我不需要同情。”

沈不归并没有接话，恰巧在此刻，客厅的另一端传出了一些声响，一位金发的女佣端着银色的托盘低着头朝他们走了过来。

女佣的全身上下都包裹的很严实，走近了之后看的尤为明显，漂亮的的金色长发被轻巧的盘起，她自始至终都低着头，慢慢的走到了餐桌旁边。

托盘上的罩子被拿开，里面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女佣在端菜的时候也垂着头，长长的刘海遮挡住了她的五官，但她的手指却能精确的将餐盘端起。

两份汁水四溢的牛排被她放在了两人的前面，沈不归眯起了眼眸，看着她缠满绷带的双手。

女佣的手指很纤长，每一根手指上都缠着绷带，那些绷带上甚至还带着从里面渗出来的鲜血，血渍是鲜红色的，应该是伤口刚刚崩裂而展现出来的颜色，并非是陈年旧伤。

她将东西端完之后就将餐盘竖着垂到了身侧，朝着凌翊鞠了一躬，就低着头离开了。

凌翊对他满是探究的目光视若无睹，举起了刀叉，轻轻划开了牛排，肌红蛋白立刻溢出，在餐盘上留下浅红色的痕迹。

“这是你的女佣？”沈不归收回了视线，从餐盘的两侧拿起了刀叉，轻声询问。

切好的牛排被进嘴里，凌翊咀嚼两下就随口咽下，摇头否认，“不是。”

沈不归一直不太会吃这种西餐，他随便的划拉了两下，丢进嘴里，“那怎么会在你这里？”

“因为村子里面容不下她，她才会在这里。”凌翊看着他粗鲁的动作，淡然将自己的牛排推到了一旁，随后将他的那一份端到了自己前面，用刀叉轻轻的帮他切好。

沈不归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眸子闪了闪，划过一丝笑意，“她的手上好像有伤。”

牛排被凌翊分成了均匀的小块儿，做好之后，将东西又放回了他的面前，轻声道，“我用的是我自己的刀叉，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会。”沈不归从面前的餐盘里插起了一块，放进了自己的口中。

用手帕擦了擦手，凌翊回答了他上一个问题，“没有受伤，她一直都是那样，这很正常。”

“一直流血吗？”沈不归不解。

“我不信你没看出来她的身份。”凌翊似笑非笑的隔空指了指他的眸子，“你的眼睛应该能看到。”

“......”没想到只是单纯的隐瞒都不行，沈不归只好无奈承认，“你这技能还挺厉害的，连这都能看出来吗？”

原本以为只要在语言上面模糊一下就能给绕过去的。

“肢体语言，微表情，还有人在想要说谎的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瞳孔的收缩，这些看的都很清晰。”凌翊懒懒的将牛排放进口中，为他解释，“你刚刚的眼神出卖了你，你已经有了撒谎的倾向。”

沈不归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事实上他对于凌翊到底怎么看穿自己的一点儿也不好奇，生硬的别开了话题，“她是黛比的母亲？”

其实只是连蒙带猜而已，他还记得黛比之前告诉过他自己的妈妈在城堡里，所以在看到那金灿灿的头发时就已经猜到了女人的身份。

涉及到了主线的剧情，凌翊就没有刚刚回答的那么干脆了，他低眸轻笑，避开了他的问题，“你猜。”

沈不归的眸色深了深，不再开口。

氛围安静了下来，餐桌上只能听到两个人刀叉碰撞盘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