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信息的瞬间，叶南期冒出了无数个念头。

最后得出结论，非去不可。

他坐不到在后方干等着。

他曾经等着姐姐回来，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后来却等到了她的死讯。

报警后还得等待出警——他也不确定到底会不会出警。

姜沅予此前就被人盯上了，绑架姜沅予的很有可能就是薛家或和薛家同伙的，那些人的背景有多大？叶南期从没怀疑过。

他不信任警察。

七年前，叶湄死后一年，他在旧书堆中发现叶湄夹杂在内的日记本，痛苦地看完之后，拍下照片去报警，想给叶湄翻案。

然而没人拿他的话当一回事，那些人毫不在乎地吞云吐雾着，嘲笑他没事找事。

警方从不觉得叶湄跳楼是一桩案子，更不存在翻案的说法。

几个警察看了日记后，问叶南期这是不是叶湄生前写的文艺小笔记，点着他的额头，让他回去好好准备高考，别整天臆想。

叶湄的日记断断续续的，其中还有撕下的部分，记事确实不清楚，与其说是日记，不如说是她的心情发泄。

但也不能就这样毫无疑点地全盘否定。

薛向榆提点过他，警方内部有“他们”的人。

根据私家侦探目测，绑架姜沅予的有六个人，是趁姜沅予录完节目，去后门躲粉丝透气时下手的，不清楚有没有带武器。

今天是圣诞节，到处都很热闹，人流密集，市内对车辆的盘查也更为严密，所以对方选择将姜沅予带出城。

六个人。

叶南期为了自保，学过散打，以前也和人动过手，拍戏时的武打片段也不用武替，还算能打。

可要和这么多人打起来，过于勉强。

他放不下心，咬咬牙跟上去，先观察情况。

大概是绑了人不敢大摇大摆地跑，对方的车特地绕开了好几处严查点，才开向郊区。

叶南期趁机跟上了那辆车，腾出手拍了照片。

私家侦探的任务完成，让叶南期注意点，功成身退，不再联系。

叶南期缀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那辆车，平复呼吸。

他们想对姜沅予做什么？重复名单上那些明星的历史？

他们究竟把艺人，或者说，把身份不如他们的所有人当成了什么、把他们自己又当成什么了？

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神吗？

他们是被圈养的宠物，可以随便把玩、任意捏死？

无论是九年前，还是现在，这群人都一样的恶心透顶。

叶南期将手机调成静音，看到屏幕亮了，他扫了一眼，发现是沈度的电话，八成是打来质问他的。

我没有开玩笑。

他在心里说了一句，没有浪费时间接听，小心尾随着那辆车出了城。

叶南期本来以为这几人会把姜沅予带到郊外的巢穴，谁知对方越开越远，最后停在了一个废弃工厂前。

这个工厂废弃了不知多少年，也没人管，距离公路远，冷冷清清的，外面是一片枯树林。叶南期没敢开车过去，低头看自己穿的是白色的毛衣，放心地靠过去。

工厂外的围墙是砖砌的，高低错落，缺口很多，他躲在一面墙后，看到几个人从那辆商务车上下来，最后一个扛着姜沅予。

距离太远，看不清楚姜沅予的状态，他没有挣扎，应该是昏过去了。

叶南期心里焦躁，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救人，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回头看了眼。

后方雪野茫茫，远方的城市也朦朦胧胧，警方还没赶来。

他又摸出手机，看到沈度给他发了很多信息，问他在哪儿。

他径直将定位发了过去，让沈度再报个警，随即不再看手机，屏息看那些人谈笑着走进工厂。可能是觉得这儿够安静和安全，外面又天寒地冻的，几人不乐意愿意受罪，没有安排人在外面守着。

叶南期又等了会儿，悄悄摸过去。

小工厂破破烂烂的，窗户上破洞多，叶南期不敢太明目张胆，左右前后谨慎观察一遍，才敢凑上去偷看。

似乎没带武器。

叶南期略松了口气，扫视四周，在不远处发现弯折的钢管和木棍。真要打起来，这些东西就是趁手的武器，捡起来就能用，他还是会很吃亏。

姜沅予被扔在地上，六人围成一圈，轻松地说着话。

小工厂里空荡荡的，回音也大，叶南期听到些零碎的字眼，“奇怪的老板”，“大生意”，“明星”，“药”，组合起来，给人的联想并不算好。

断断续续地听了会儿，叶南期听出了大概过程。

这几人只是宣称混黑的地痞流氓，前几天有人找上他们，出手阔绰，要他们绑一个人。

在A市这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这些小混混过不了正常人的生活，更不可能接触到上流社会。表面上越光鲜的地方，阴影处就有多黑暗，他们活在这座大都市的阴沟里，除了没杀过人——或许也杀过，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

虽然要绑的是很麻烦的公众人物，但也难不倒他们。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天色已经擦黑，冬日的风沁骨的冷，叶南期却出了一身冷汗。薄薄的毛衣并不能抵御寒冷，他半跪在窗户前，几乎冻僵了。

但是他不敢动，生怕踢到什么发出声响。

工厂四壁破破烂烂的，并不挡风，里面的几人也不好受，坐了会儿就有人嚷嚷起来，为首的像老大的那个也不管，点了支烟，慢慢抽着。

大约过了半支烟的功夫，他接到了电话。

混混老大拿着手机，朝叶南期这边的窗户走了过来。叶南期连忙侧身一躲，听到老大嘶哑的嗓音：“……老板。”

“是，人已经带到个安全的地方了，绝对不会有人找到这儿……没人发现，您尽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