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笃思无言以?对。

她抬头。

远处传来群蜂的嗡鸣声。

矿洞的穹顶飞来一群如群星列队般的银色光点,这些银色飞行器械盘旋了一个圈，又朝远处飞去。

这是?空城研究院发明的缉凶者机器人。

**

这些机器人拥有银色的、流线型外壳，头顶是?一个黑色电子屏,能显示七种颜色的字符,和使?用者交流。

这些机器人诞生之初,受到空城居民的大力欢迎。

并?且部分街道布置了一部分的警用机器。

但除了哲学者之冠的七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种拥有简单智能、自动学习且能感受人类情绪的机器人,本质是?炼金产物?——魔偶。

魔偶。

来自炼金术“黄金练成”的原理。

古代的炼金术师相信,“黄金练成”可以?把不完全变为完全,把贱金属变为黄金——这是?黄金练成；为祛除疾病而练成“灵药”；还有终将死去的存在,练成长生不老?，也就是?贤者之石。

除此之外也有对人的练成,把人类炼化成神,人造人荷姆克鲁斯和魔偶就是?这道理念下?的产物?。*

人造人荷姆克鲁斯，也成“瓶中小人”。

在部分遥远的故事中，通常把“荷姆克鲁斯”描绘成精灵、一个脆弱的隐形人，它们生活在炼金术师的玻璃烧瓶里,是?从一团脏污、死亡中诞生的新?生命。

魔偶是?“荷姆克鲁斯”的劣化版。

这些魔偶是?从泥土中诞生的，拥有简单智能的劣化生命,服从主人的命令，并?拥有动物?般的忠心。这些魔偶诞生于泥土,在“魔力”或者“第?五元素”“以?太”耗尽之后，就会重新?变成一团污泥。*

飞行在矿洞上空。

像一家双翼飞行器，配备枪炮的“魔偶”并?不符合人类想象中的“魔偶”憨态可掬的类人形态。它们像是?拥有智能意识的杀戮武器。

这些武器加载搜查设备,通过监控中的人脸识别系统，从矿洞数以?千万的人口中寻找季楚狂的面孔。

“他们在做什么？”

矿洞里，张负责人指着缉凶者机器人询问。

“这里要暴|动吗。”

又低声询问冯笃思。

“我们是?不是?,要提前准备准备？”

张负责人心脏乱七八糟的跳，他看到这些机器人，直觉市场不好，左眼皮也七上八下?。

冯笃思摇头。

她短暂眯眼。

对自己道，一剑封疆没有这么大的权利，他不可能驱使?研究院的六个人来追杀她。

但防备一点也好。

她谨慎地抬手?微微遮住面孔。

和张负责人朝避难所走去。

没有人意识到这些机器人在抓季楚狂，或许他们意识到了，但并?没当成重大事情。

可以?想象，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每□□九晚五，人生的目标不过是?早上晚起半个小时，下?午早点下?班，除此之外就是?奢望老?板多加二两银子的工资的人。

某一天突然?在新?闻报道上看到一则新?闻，说远处某某城池死了几百人，有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正?在四处流窜。这个人匆匆点了赞然?后流言“一定要抓到凶手?”，随后划过页面看向下?一条新?闻。

社?会剧变和动荡从来不会和小说一样有章节标注，也不会按照故事发展顺序送给观者看。

在此刻。

在矿洞里的所有人，在空城、山城里的所有人。

所有穷人富人，老?人小孩，男人女人。

或者站在桌子前刷日报，或者站在田地间耕种，或者抬头看向远处微微垂落的夕阳。

他们同时接到了一个消息。

——“季槐梦毁了南方三系联合地下?矿洞开垦洞口。”

**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缉凶者机器人飞在矿洞上空。

下?方一处施工基地中有一个带着安全帽的工人，他平平无奇，十分普通，身?上的蓝色工装遍布油污。

在缉凶者机器人飞过的三秒之后。

工人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

首先?他粗糙的指节和皮肤开始光滑洁白，他佝偻的身?体变得挺拔高大，不配套的工装穿起来带着硬质的时尚感。

他微微眯眼。

变成了季楚狂。

这一切发生在三秒之内，好像神灵从天上伸出一双妙手?，捏橡皮泥一样从里到外，瞬间改变了这个人的灵魂和形态。

季楚狂伸手?压了压安全帽。

他朝远处一看，接着就向南边的安全通道走去，然?而在他迈出第?一步的瞬间，槐梦如影随形，追随而至，空气仿佛扭曲了一瞬，接着凭空浮现一个人形的东西，面孔和身?躯白雾蒙蒙一片，朝着季楚狂的地方随意挥了一掌。

接着。

以?季楚狂的站立点为圆心。

方圆十米鸟兽无声。

一个平整至极、被压实到无法再压实的圆形出现了。

槐梦轻轻落到地上。

构成他左手?的白雾还没有完全消散，像是?轻纱一样黏连在他手?臂上。

他像是?风霜、空气、水雾这些模糊东西构成的生命。

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非人感。

静静低头看着那片实心圆。

他确定在这一瞬间，季楚狂的新?身?体没有从他的视线里离开，但是?他同时也确定，季楚狂没死。

远处的缉凶者机器人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驱动蜂群一样的飞行翼朝这里涌来，头顶上的黑色电子屏探出一个摄像头，将采集到的图片一点点储存起来。

槐梦毫不在意。

工地上还存活着的工人已经失语到说不出来话，在短短一瞬之内，一个半径十米的巨大圆形出现，这里面站着的所有活物?和死物?全部化为尘会。

工人眨了眨眼。

把大脑里存留的照片传上了“结香社?日报”。

他最后的记忆是?一双雾蒙蒙的眼睛。

**

自祷过山一别后，槐梦一直在追踪季楚狂的身?影。

他在湖边按住道无涯的肩膀，问他：“你和他很熟悉。”

“你们怎么联系。”

道无涯本就追逐力量而生，也追逐力量而死，他为了活命自然?不会为季楚狂守忠，于是?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结香社?的一切托盘而出。

说到季楚狂急公好义，槐梦的脸上浮现一个很微妙的笑意，他对自己说，不，季楚狂不是?那种人。

他们并?不太熟。

短短两次见面也是?前脚生了过节后脚又消了矛盾的复杂状态，好像没法融洽也没法互相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