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2 / 2)

醉吻 江千苏 19972 字 2021-07-17

下一刻,医生们冲了进来,乔梧被挤到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仪器上的数值疯狂跌落——

最后归零。

许久许久后,医生好心退出去,给他们一家人留些空间?。

乔母已经哭晕过一次了,此刻瘫倒在乔父的怀中,怔怔地看着乔朝的方?向,两?眼无神,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乔梧看着病床上被医学判定?为没有?生命体征的乔朝,还是不愿相信这一切。

那么生机勃勃,又朝气的乔朝,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离开了呢?

可是当她?走到床边,伸手握住了少年的手。掌中温度逐渐褪去,乔梧知道?,不久后就会归于冰冷。

干涸了好几天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乔梧先是默默的流泪,到后面,她?看着那双闭上的眼眸,心如刀割。

回忆如走马灯,一帧帧飞快闪过。

终是没压抑住,她?狼狈地哭了出声。

她?再也?没有?弟弟了。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捧着心爱零食送给姐姐的吃货少年再也?回不来了。

她?许下的那个恶毒的愿望成真了。

许是她?的哭声惊醒了乔母,乔梧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

乔母冷静了许多,面容憔悴,一双温柔水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乔梧动了动唇,哽咽难停。

半晌后。

乔母幽幽出声:“是你吧,小梧。”

“你一直以?来,那么的讨厌阿朝。”

乔梧一怔,随即又难以?置信地看向站在乔母身?后的乔父,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乔母冷不丁轻轻笑起来,神色不明,眼眸中又透着丝丝怨意,她?停下来,近乎是歇斯底里地质问乔梧:

“是你吧?”

这一瞬间?,他们叫乔梧觉得陌生又可怕。

......

“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我从前就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那份偏爱,忍不住想?要对着乔朝展现出自己最恶劣的态度。

他离开后才明白,消失后才想?珍惜的,都是徒劳。

乔朝去世?后的那段时间?,乔梧每天都睡不好,躺在床上。

一闭眼,就是小少年面露错愕,恐惧,浑身?鲜血的倒在血泊之?中。血液汨汨流淌,血泊壮大成河,逐渐逼近,最后吞没动弹不得的她?。

空气,也?一点点稀薄。

窒息间?,她?恍惚看见了乔父乔母。

但很快,他们脸上的和蔼笑意瞬间?消失,面容变得狰狞扭曲,尖叫嘶吼着唾骂她?,指责她?:

“杀人犯!”

“凶手!”

“是你害死了阿朝!”

......

他乡漂泊,乔梧无时无刻,都想?彻底脱离这个与她?无关的世?界。

岑淮舟长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后来呢?”

后来,身?处异乡的日子太难熬,她?在徐青言的介绍下,和一位据说很有?名的女?心理医生见了面。

对着异国面貌,却又面善的陌生人,乔梧说了很多。

听完她?的讲述,那位很和蔼的克拉伦医生沉默了片刻后,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很是认真地看着她?:“乔,折磨你的不是你弟弟,是回忆。”

乔梧以?幻想?为枷锁,把自己困在了回忆里。

然后,日日凌迟。

乔梧抿了下唇角,眼眸弯弯:“后来,因为学习繁忙了起来,我日夜连轴转,没时间?再让我想?这些了。我还挺感谢那位医生姐姐的,我说出来后,轻松了许多。”

但是,如果能回到那个时候。

她?还是会希望,离开的人是自己。

岑淮舟捏着乔梧的下巴轻轻抬起,让她?不得不和自己对视,可乔梧垂着眼不敢看他。岑淮舟喉结微滚,定?定?地看乔梧了几秒,在她?下巴的软肉上咬了一口。

乔梧“嘶”了一声。

岑淮舟盯着她?:“阿梧,不准胡思乱想?。”

“我才没有?说乱想?。”

是真心的希望可以?互换。

“如果离开的是我,阿朝才不会沦落到谁都不信的地步。大家,也?不会那么难过。”乔梧都能想?象得到乔朝笑眯眯地缠着父母耍赖的画面,肯定?没几天就能冲淡她?离世?带来的悲伤。乔梧弯了下唇,眼眸微红:“他嘴那么甜,会过得很好的。”

更?何?况,乔朝是因为要去找她?,才会遇到王盼元的。

她?恨极了自己,也?把所?有?的恨意都转移到王盼元和袁芳丽的身?上。

如果。

她?可以?再对乔朝好一点该多好。

医院抢救室外,乔母声泪俱下的控诉至今历历在目:“阿朝又做错了什么?他到出发找你之?前,他还在念叨‘好想?快点见到姐姐啊,妈妈’。”

“姐姐见到我,肯定?特别高兴。”

“姐姐笑起来可比我们学校其他地女?孩子加起来都好看!”

她?再也?没有?机会吃到乔朝小心留下来的冰棍了。

.......

从前被忽略的细节一点点回忆起来,还是那么得真切,逼得酸涩直冲鼻尖。

乔梧很轻很缓地吸了口气,努力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很小声地说:“其实,最应该被恨的,就是我。”

是她?不够珍惜。

乔梧抿唇,“我——嘶!”

乔梧吃痛地舔了舔唇角,舌尖传递回一股淡淡的铁锈味,茫然又有?点小脾气地瞪着岑淮舟。

岑淮舟撩着眼皮睨她?,态度很拽:“再乱说话,我还咬。”

“.......”咬不过咬不过。

乔梧看了眼男人微红的眼眶,默默垂下脑袋,还是闭嘴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离开了,”喉咙干涩得像是被沙子堵住,岑淮舟滚了滚喉结,逼迫着自己去设想?这个他无法接受的后果,嗓音沙哑:“我会难过?”

——“至少我离开了,大家不会那么难过。”

看完那份文件,他很久很久都喘不过气来。

他想?象不出,那样爱笑的乔梧是如何?挨过那段压抑绝望的时光,明明那样依恋乔父乔母,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质问。

更?无法想?象,如果乔梧没有?熬过去,他一个人要怎么度过这剩下的几十年。

乔梧怔了瞬。

她?...想?过的。

不过她?想?的是,如果她?真的离开了,岑淮舟虽然会难过,但是时间?会消磨一切。他的人生那么长,在她?之?后,他肯定?还会遇到其他女?孩子。届时,她?离开所?带来的难过也?不过寥寥。

“你想?着他们会不会难过的时候,能不能替你自己想?想??”岑淮舟被她?气得话都说不稳了,眼尾泛着红。

他圈住乔梧的手腕,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可眼底翻涌的情绪还是难以?彻底掩盖,他直视乔梧:“这就是你的自私吗,乔梧?”

“你要是真如你所?认为的那么自私,你就该再也?不回来了。不见他们,也?不要我。”

乔梧瑟缩地垂下长睫,眼眶里的热意要将她?烫化了。

“你那也?算自私?就算自私,又怎么了?有?错么?”岑淮舟垂下头亲她?唇,尝到唇瓣上点点咸意时身?体蓦地一僵,一种很久没出现的怒意涌上脑海。随后,他又加深了这个吻,乔梧呼吸不过来时才缓缓松开她?,“是王盼元的错,不怪你的。”

错的是他们。

是王盼元和袁芳丽。

该承受无尽愧疚折磨的不该是你。

应该是犯下罪行导致惨剧的凶手。

乔梧紧抿着唇,因为用力,殷红的唇瓣有?些发白。“不是的。”她?轻轻摇头,呼吸有?些艰难,却固执地不肯抬眼直视岑淮舟。

岑淮舟也?不催她?,安静地伏眼凝视着她?。温热的指腹轻轻蹭干乔梧眼尾的湿润,他无声轻叹,轻轻缓缓地顺着乔梧的后背:“我在的。”

乔梧紧绷了很久的神经在这一句话落下后,骤然松弛了下来。

她?忍着眼泪,抬眸看着岑淮舟扯唇笑了下:“其他人不那么认为,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怪物。刚结束的那几天....妈妈都不愿意和我说话,她?怕一开口就会透露出他们对我的——”

怀疑。

以?及怨恨。

乔父乔母甚至当着袁芳丽的面就对她?表现出极度的不信任。所?以?后来,袁芳丽才能那么刻薄又刁钻地戳她?心窝子:“爹不疼娘不爱的。”

他们也?不相信她?。

其实,那天在火车站,乔梧是碰到过袁芳丽的。她?被袁芳丽揪住衣服,哭喊着说身?无分文,和丈夫失去了联系,饿了一整天,向乔梧借了二十元钱。

乔梧赶着去约定?地点等乔朝,也?没纠缠,给她?了。

后来在派出所?做笔录时才得知她?是王盼元的妻子,她?说王盼元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杀人非本意。后期鉴定?后法院判定?,不承担刑事责任,让家属负责送去医疗。

因为那二十块钱,乔母更?加坚定?了想?法。

所?有?人都在指责乔梧。

可她?也?好后悔。

后悔得几欲要疯掉了。

岑淮舟看着她?强忍着眼泪,还非要笑着的模样就觉得胸口闷得慌,一股对“他们”的怒意散发在四肢百骸,他的眸色陡然沉了下来,但抬眼看向乔梧时,又恢复了正常。

岑淮舟覆在乔梧身?后的手无声无息攥成了拳,末了,又松开。

他倾身?靠过去,伸手把人搂进了怀里。像是呵护着一个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地托着乔梧的脑袋,黑色的长发垂落在他的手臂上,痒痒的。岑淮舟的呼吸很轻,却足以?让乔梧听得清晰:“想?哭就哭,我这里没人敢指责你。”

“我在的。”

乔梧怔住了,扬起的唇角随着他的这句话一点点平直。

眼泪终是没忍住,坠了下来。

从来都没人这样告诉过她?,

阿梧,你没错。

乔梧眼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她?抬手胡乱抹了抹,她?不想?叫岑淮舟看见。

她?是最不配哭的。

是因为她?的刻意冷淡,当年的乔朝才会那样渴望讨她?的喜欢,千里迢迢去接她?回家。最后阴阳两?隔。

那一年,也?是因为她?的软弱无能,选择逃避,把他一个人扔下难过。

犯错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哭。

那么糟糕,又恶劣的她?。

一片阴影将她?遮盖,她?无措抬起头。

下一秒,一个清松味的吻轻轻柔柔地落在了她?的眼上。

那抹温热叫她?升起了贪恋的欲望。

岑淮舟的唇抵着她?,舔舐去她?脸颊上的湿润,嗓音缱绻含糊:“阿梧不怕,他们不信你。”

“我信你。”

“永远。”

他们不信你,我信你。

乔梧心尖轻颤,眼泪扑簌滑落。

她?的声音里透着哭腔,难过得令人揪心。“可是,我那样糟糕。”

“谁说你糟糕?”

岑淮舟尾音稍扬,轻笑看着她?,语气却莫名得认真:“我待会就去打折他的腿。”

“我还让你难过了。”乔梧泪眼朦胧地望着岑淮舟漆黑的眼眸,难过地想?象着他那时的模样,数年来的愧疚和歉意冲破了压制,她?吸了吸鼻子,说出了那句迟来了很久很久的道?歉:“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

“我那个时候没有?不喜欢你了。”乔梧哽咽得不能自己,说一下噎一下的,上气不接下气:“我喜欢的,我一直都喜欢你的。”

不是因为不喜欢了,才要分开。

只是,不知道?要如何?以?那样糟糕又悲哀的自己去面对优秀的你。

岑淮舟沉默了一瞬,扯唇轻笑:“其实,我就没怪过你。”

他初时是恐惧的。

害怕她?真的不喜欢他了。

她?扔下了他。

后来,又后悔没早点低头,留下她?。

但至始至终,没怪过乔梧。

他先认输了,任何?后果都甘愿自负。

乔梧闭了闭眼,晶莹的泪珠滚落长睫。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的,那时大家说得没错。”乔梧睁开眼,近乎是执拗地盯着岑淮舟,声音哽咽:“我比你想?象得要贪心许多。”

“那又怎样?”岑淮舟唇角轻掀,眉眼嚣张肆意,一如少时初见,语气骄纵:“我就乐意你贪心,你要哪天想?把我藏起来我都要烧香拜佛了。”

乔梧含着泪怔了几秒,有?些没反应过来。

一声轻叹。

半遮半掩的窗帘外,一抹浅浅的金光悄然而至。

岑淮舟轻声道?:“你看,有?太阳了。”

岑淮舟加重了力道?,仿佛要将她?融进怀抱里,岑淮舟微哑的嗓音通过胸膛传入耳畔,认真又郑重:

“阿梧,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至死不渝。”

就像,即便是这凛凛寒冬,太阳永远都会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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