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岛主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唯一的缺点就是不懂乐理。

小六躲在柱子后面听着那噪音一样的琴音一脸的惨不忍睹，她想上去将自家岛主“请”下来，但黎岛主的心理素质明显比她要强得多，琴师抱琴而坐，头微微低垂着露出了一截修长白皙的脖颈，葱白一般的手指抚在琴弦上，光看这副做派就好像她弹奏的是什么天籁仙音一样。

花魁长得美，清丽脱俗的气质更是让看腻了妖艳美人的一众心动不已，乌烟瘴气的轻烟院都像是被净化过一般，安静被打破，但比起刚刚的喧闹氛围突然变得文雅了起来。

花魁聚集着所有人的目光，琴师那上不了台面的琴音自然而然地没有引起注意，但凡事都有例外，凡人追逐一张皮相，隐藏其中的正道众人却还记得此行的目的，比起花魁来，技艺不精的琴师更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百里云目光一凝，伸手捏起桌上的酒杯，手腕微动，酒杯穿过人群的缝隙向琴师飞去，琴师毫无所觉直到酒杯撞到古琴上骤然碎裂才猝然惊呼，她被吓得身体后仰下意识地用宽大的衣袖来遮挡飞溅的碎片。

琴师的惊慌透着一丝淡定，同样关注着她的正道修士们心中微动，悄声无息地围了过去。

这异变让台上的人都有些慌乱，花魁被吓得失色冲淡了刻意维持的优雅。薄如蝉翼的玉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琴师的身侧，台下的修士有的已经忍不住按住了自己腰间的剑欲上台拿下琴师。

黎恬看着自己惹出来的大动静有些无奈，她佯装惊慌失措躲开了飞来的玉符，然后抱着被撞断的古琴向角落里的舞姬跑去，舞姬本来正想随着花魁一起下台，余光扫到琴师的身影，怔了一下，还未等躲开，琴师已经跑到了近前扑在了她的身上。

玉符紧随其后，青光大闪，澎湃正气爆发，舞姬还来不及反应被她死死压制着的魔气就被激了出来。

“夜深了，鬼魅该出动了。”黎恬凑在舞姬的耳边，低笑着说道：“畏首畏尾算什么魔道中人，你说对吗？碧落的钟宗主。”

钟琦抬手将玉符震碎，然后闪身后退避开飞上来的暗器，她没管下面的正道修士，只是盯着黎恬，哑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九霄岛主黎恬。”黎恬本来想推销推销自己，但余光瞥见众多黑影奔着台上而来，连忙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拎着裙子跑向了后台。

钟琦还欲质问她是怎么识破自己的，但围攻她的正道修士太多了，只能作罢。

黎恬从后面下了台，趁着没人注意她踩着楼梯想要去雅间找祁凤，但一抬头刚好与站在三楼倚柱而靠正盯着她看的祁凤对上了视线。

一楼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扰乱了正道的碧落宗主终于暴露了身份，但这一切都入不了祁凤的眼，她只目光专注地看着黎恬。虽然对自己的易容非常有信心，但这一刻黎恬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但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三步并作两步地迈上楼梯，对着祁凤含笑说道：“碧落宗主的魔功不算弱，尊主不好奇她能不能躲过正道的围攻吗？”

“她自愿以身为饵，又怎么会不做好万全准备。”祁凤现在对正道和碧落都没有兴趣，随意敷衍了一句就结束了话题，她伸手攥住黎恬的手腕，抓着人来到距离最近的房间，推门将人拉了进去。

房间里有些昏暗，浓郁的熏香让空气变得不那么纯净，黎恬被祁凤推到椅子上，后背抵着桌子头微微仰起，被人捏着下巴一寸一寸地打量着这张脸。

祁凤神色认真，黑沉的眼眸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捏着黎恬下巴的手已经不自觉地向上，食指轻轻地摩挲着对方眼尾的痣。

正面看，这张脸反而没有侧脸更像记忆中的人。

很像是巧合，但又不像是巧合……祁凤定定地看着黎恬眼尾的那颗痣，指尖又轻轻地摩挲了两下，声音微哑，“这里……”

她的话还未说完，不知道是手上的力道重了还是怎么，那颗痣被硬生生地擦掉了。

祁凤低头看着指尖的一抹墨色，怔住了，满腔的情绪也一并冻住。

黎恬垂眸瞥了一眼，佯装抱怨道：“你怎么破坏我的易容啊。”她伸手摸了摸眼角，“这里的好多姐姐都喜欢点痣，果然好看。”

祁凤深吸了一口气，松开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小心。”

这绝对是巧合，不是也得是。

黎恬轻笑了一声，凑过去，问道：“你喜欢我这张脸？”

“不喜欢。”

“喜欢的话我天天易容成这样待在你身边。”

祁凤冷着脸转身，“再让我看到这张脸，杀了你。”

黎恬这次是真的没忍住笑出声了，祁凤听到笑声脚步一顿，正要转头，一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惨叫连连，凄惨得仿佛身处地狱。

祁凤推开门出去向下望了一眼，碧落宗主看起来已经像是强弩之末，但就像是她刚刚说的那样，碧落宗主以身为饵就绝对不可能没有后招，她不知拿出了什么法宝，周身突然弥漫起了黑雾，但直到四处躲避的凡人突然发出惨叫，像是突然发狂了一般向着正道修士扑过去撕咬，祁凤才看清那些黑雾并不是真的雾气，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飞虫。

这是……祁凤盯着黑色飞虫还在思考这是什么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蛊虫”两个字，这黑雾她应该是第一次见才对，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就连平缓的心脏都止不住地悸动着。

“万蛊穿心？”黎恬诧异的声音在祁凤的身侧响起，她看着那些发狂的凡人，意外道：“这件法宝怎么会在她手里？”

祁凤侧眸，“法宝？”

黎恬点了点头，心不在焉地说道：“魔道一个大魔头的法宝，大魔头死后这件法宝就失踪了。”

聚集在轻烟院的客人太多，钟琦暴露后轻烟院的大门不知道被谁关上了，凡人出不去都挤在一起，现在被蛊虫一咬，发起狂来给正道修士带来了不少的麻烦，生生拦截住了他们奔去钟琦的脚步。

钟琦有蛊虫护身根本无所畏惧，她抬手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狂笑道：“正道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