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皇太孙竟是站着睡着了!
颀长的人尚且立得笔挺端正,眼睑却阖了个实,手中的笔杆子像随时都能掉的样子。纳兰峥听着他匀称的呼吸不禁暗暗钦佩,论罚站的功夫,还是湛明珩更胜一筹,她自愧不如。
正这么想着,忽闻长廊对头传来脚步声,不用瞅便知是两名管事来抓湛明珩了。这两名管事专是管罚的,手里头权力大,比教书先生还凶狠。
从前遇着这种时候,纳兰峥惯是幸灾乐祸的,眼下却想到明日得进趟宫,可不能挑今个儿惹了湛明珩,就小声叫他名字:“湛明珩,湛明珩!”
这么两声却没能叫醒他,眼见管事都快走到跟前了,她只好装作继续写字的模样,继而手一抖,“哎呀”了一声。
湛明珩这下可算醒了,睁眼就见纳兰峥的笔掉在地上,两名管事恰走到二人跟前,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当先一名张姓管事看向纳兰峥:“纳兰小姐,您这笔掉得可真是时候!”
纳兰峥苦着脸去捡笔,一本正经道:“可不是嘛,恰是抄到诸葛先生的八行石阵时手软了,真真对不住咱们智慧天纵的老祖宗!”
湛明珩一眼看明白情形,倒很满意纳兰峥这番不知跟谁学来的无赖功夫,一弯嘴角预备看她如何收场。
那张管事却是个胆大的,当下就怒了:“纳兰小姐,您在外头是玉叶金柯的国公府小姐无疑,可在这云戎书院里却是侍读身份,须得好生警醒着!就上月,忠毅伯府的世子爷还因了您与晋国公府的姚少爷闹了好大一场,您若再不懂得收敛,怕就得传出个不好的名声去了!”
另一名管事闻言吓了一跳,拼命去扯他衣袖,示意他莫要口不择言。这张管事的确背后有人,平日行事可谓少有顾忌,可人家国公府小姐的名声岂是他能置喙的,这话说的,像当面指责纳兰小姐红颜祸水,将书院闹得乌烟瘴气似的!
纳兰峥被这冲口的话说得愣住,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旁湛明珩阴测测地笑了笑:“张管事倒是个心直口快的奴才,这舌根都嚼到主子跟前来了,想来前头书院里那些不干不净的传言也是您的手笔了。”
他这语气瘆人,丝毫没了先前未睡醒的倦怠神色,眉峰都跟着凌厉起来,叫张管事不免心尖一颤,忍不住心虚低下头去。
这头一低他又觉自己忒怕事了些。陛下亲口-交代了,书院就得有书院的规矩,不论在外头是什么身份,到了这里就得服从先生和管事的管教。且他还有晋国公撑腰,怕得什么。
想到这里他又抬起头来:“明三少爷,无规矩不成方圆,照这云戎书院的规矩,便是由奴才管主子的。”
湛明珩好像听见什么好笑的话:“您也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您照书院的规矩责罚我等的确没错,只是烂嚼舌根这等行径却也坏了奴才的规矩!您不如将方才的话原原本本向掌院说一遍,且看孙大人是继续叫您当管主子的奴才,还是将您剁碎了丢去喂狗!”
这话说的,好像湛明珩已经在扒他皮抽他筋剁他骨碎他肉了。
张管事脸一阵一阵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气的。
这明三少爷平日素是懒散的性子,便是有人往他身上“泼脏水”也不愿费力计较,脸皮厚得跟堵墙似的,因而他才敢多说这几句,谁想今日却竟如此牙尖嘴利,分毫不让!
纳兰峥虽三天两头与湛明珩吵嘴,也常常将他气得脸色发青,却少见他如眼下这般动真怒。她瞅瞅湛明珩那镌得极深的眉眼,才晓得他真生气了原来是这么个瘆人的模样,回想了一番,就发觉他平日压根没跟她计较。
张管事颤着个嘴皮子,僵持着不说话。
纳兰峥倒不至于为了丁点流言就觉得委屈,只是女孩家的名声多要紧呐,她的一举一动关系着弟弟和身后的魏国公府,哪能给这样不明是非的小人抹黑?
想到这里,她严肃道:“张管事,您今日的话我可都记着了。在这云戎书院里,我是要服从您管教的,可出了这道门,您就得小心着些了!”
湛明珩觑她一眼。这女娃,威胁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听得他都有些怕了。
张管事浑身抖得厉害,最终被另一名管事给拖着走了。两人回到长廊对头,权当什么事都未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