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chapter 72(增加)(1 / 2)

新文《少年的你,如此美丽》9月1号连载,风格暗黑,地址:xet/onebook.php?novelid=2525648,点进文章名下边的作者名“玖月晞”进作者专栏即可看到,一星期后,我们再见。

新文《一座城,在等你》已完结。地址:xet/onebook.php?novelid=2903976

Chapter71

程迦跑上铁桥,看见彭野了。

他低着头,跪在漫天的风雪里,鲜血染红雪地。

程迦愣了愣,并不知道她该怎么办。

长长的骇人的血迹,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眼。

她盯着他,猛然跑去,没踩稳从桥上摔下来,磕破下巴,砸到相机。大雪迎头盖面,她爬起来朝坡上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渐渐地跑起来,一路踉跄摔爬去他面前。

他沉默地跪着,无声无息。身上是血红的泥巴和烧伤,落魄又狼狈。他半垂着眼,不知在看哪里,脸庞安静且依然俊朗,和初相识一样。

刺骨的风卷着他的血腥味涌进喉咙,程迦在他面前跪下,摘下手套,拂去他眉睫上的冰,头发上的雪,拍拍他肩上的雪和泥土。

她摸他的脸,冰冰凉凉的;她侧耳凑近他的鼻子,听不到呼吸了,只有风声。

她平静地接受,短暂地握一握他的手,问:“冷吗?”

没有回应。风前所未有地肆虐呼啸。

她说:“彭野,我原谅你。”

程迦,如果有天我不告而别,你要原谅我不能与你同行。

随我去,那是你的不原谅;原谅,就请你往前走。

“没事了彭野,我不生气?。我知道你不想;你走吧,我没事。”她目光流散至远方,雪水在她眼里漾。她抱住他,拂合上他的眼,轻声说,“我就再不来青海看你了嗯?”

“七哥!”胡杨、老郑都赶来。他们浑身是血,一个比一个狼狈,踉踉跄跄奔跑而来。

程迦被撞去边缘。

她站起来,看他最?后一眼,转身走进风雪里。走一步,猛地顿住,她狠狠咬着牙,咬得嘴唇出血了,突然回头举起相机。

一秒钟。

她不能再承受了,太冷了,她无法抵挡。

桑央、老郑、涛子、达瓦,一众人从四面八方朝彭野聚集。

桑央和涛子失声痛哭。

程迦转身大步走开。

胡杨开车疾驰过来。

桑央大哭,“程迦姐!”

程迦没有回头,在风雪里越走越快,她跑了起来,却无力支撑,从白雪覆盖的山坡上滚下去。

“程迦姐!”

程迦什么也没听见,往昔的回忆碎片像四溅的雪花一般浮现。

她把他拦在门廊里?,说要摸回来才公平,他隐忍含怒地盯着她。

他在简陋的屋里?冲凉,突然回头,黑暗湿润的眼睛锁住偷看的她。

他给她穿好藏袍,拉开换衣间的门,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可他又把她抵在冲凉间的墙壁上,湿了眼眶,“程迦,我以为我们不是这样。”

程迦抬头,在滚动的雪花里看见了风的形状。

她竭力爬起来,戴上那双黑色的手套,继续往前,一次也没回头,只是在扑面的冰雪里想起他的话,泪如雨下。

“如果有天我不告而别,你得原谅我。”

“如果你走了,我也会走。”

“程迦——”

“或许也不会。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好姑娘,你就往前走,不要回头。”

“好。你放心。”

寒冷彻骨,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也无法抵御。

“啊!”她号啕如重伤的兽。

彭野,我原谅你,我再不来青海找你。

**

**

Chapter72

程迦从小艇上站起来,一脚踩上冰面,浮冰有点摇晃,她迅速下蹲稳住重心,用这个方法一连踩上一串漂浮的冰块,安全走到冰层上去。

她怀里?提着桶,低头一看,鱼一条没少。

隔着几米远,小艇上金发?碧眼的男人抛了锚,朝她看过来,突然瞪大眼睛,拿英语惊叫:“J,你后边。”

程迦回头,一只小小的北极熊朝她扑过来,撞了她一个满怀。

雪地靴一滑,人摔地上,桶里的鱼全倒出来,在冰面上蹦跶,小北极熊欢快地追着鱼,吃得可欢。很快,一堆白茸茸的小熊从四面八方跑出来,雪团一样滚来滚去,扑腾得鱼儿到处蹦跶。

程迦冷淡地看了男人一眼,“琼恩,你可没和我说过是这个情况。”

叫琼恩的金发?男人耸耸肩,“忘了告诉你,鱼腥味会把熊宝宝招出来。”他走上冰层,“你第一次来,和他们不熟,过段时间就会了解他们是一群多可爱的孩子。可现在捕杀北极熊的太多,菲尔号的船员们忙得焦头烂额。”

“你们应该少来。”程迦说。

“嗯?”

“气?候变暖让北极熊食物变少,喂食是好意,却该换一种方式。”程迦说,“你们总这样,会让北极熊以为人类是友好的。”

琼恩一愣,霎时无言。北极熊其实是生人勿近的,但这一带的和他们混熟了。想想的确不安。

程迦拍拍身上的水。突然,一只小北极熊扑过来,在她怀里?滚了一圈。她一愣,手忙脚乱地抱它,可小家伙又跑掉了。

程迦沉默无言。

琼恩见了,问:“撞到你了?”

“没。”程迦摇头,平淡地说,“想起一个人。”

“诶?”

程迦说:“它抱起来的感?觉,像我和他的最?后一次拥抱。”

琼恩很好奇,“柔软的?”

程迦说:“冰冷的。”

琼恩一愣。

一年多,这是程迦第一次提及她的过去,只言片语。

琼恩是“莱斯沃森”号护鲸船上的船员,船长贝克的副手。

“莱斯沃森”号护鲸船的任务是保护北冰洋的鲸鱼和鲨鱼免遭日本捕鲸船屠杀。

一年前,程迦以独立摄影人的身份,跟着他们的船队拍摄鲸鱼保护纪录片。

那时,他们只知道她的照片《防守者》:一张保护藏羚的男人中枪跪在雪地里的照片获得世界最?高的普利策奖。让世界知道了东方的那一群人,让西方开始认识到除了大象犀牛,还有藏羚。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程迦在寄出那张照片后,销毁了自己的备份。她再没看过那张照片,《防守者》只存在于别人的记录里?。没人能知道她拍那张照片时的心境,没人知道她对自己下了多狠的心。

她上船的十个月后,英文纪录片《鲸鱼海》面世,在全球范围引发?轰动。舆论,资金,人力,物力,更多渠道的支持涌向鲸鱼保护领域。

那之后,程迦没有走,她留在他们船上拍摄后续纪录片,让他们把她当船员对待,她是船上唯一的亚洲人。

在大家眼里,J是一个性感又神秘的东方女人,有一股自内而外的宁静,像遥远古老的东方。

她从无大喜,但也不露愁容,不消极倦怠。她和他们一起洗甲板、生锅炉、打缆绳、起风帆……水手做的一切她都做。

她常常盘腿坐在甲板上,吹着北冰洋的冷风,喝着俄罗斯的烈酒,抽着烟草,冷眼看一帮男人们唱着拉船的调子。

偶尔他们闹得滑稽,她还会笑笑,多半是言语上的嘲笑,偶尔无语地翻白眼。

她喜欢听风的声音,尤其是升风帆的时候。听到风声,她会仰望,仰望他们永远看不到的地方。

她也很喜欢看星星,北极圈内,海洋上的星空美得像童话。她常在夜里?裹着厚厚的羽绒衣坐在甲板上看星空。

看完了回船舱,眼睛像拿北冰洋的水洗过一样,清澈,澄净,还有点儿冰凉。

渐渐,船员里?传开了,她认识六个星座:大熊座、小熊座、仙后座、天鹅座、天琴座和天鹰座。

贝克船长认识很多星座,说要教她,她吸着烟,没兴趣地别过头不看。

偶尔坐在甲板上看星星的人多,她被骚扰得不耐烦了,就给他们讲中国的神话故事,指着天空中灿烂的银河讲牛郎织女,讲完了,她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天琴座和天鹰座是牛郎和织女。”

琼恩和几个船员听着,不明白那个“后来”是怎么回事。但,或许因为讲的外语,沟通出了问题。

她给他们讲故事时也是平静的,讲完了,淡淡地说:“此处应有一支烟。”

所以,琼恩很难相信程迦会形容拥抱一个人时的感?觉是“冰冷”。

看完北极熊后回去,他和同船舱的船员讨论,对方说:“英文不是母语,她讲错了或者你听错了。”

琼恩想了想,说:“这个解释是合理的。”

傍晚,他们的舰船在北冰洋巡逻,琼恩和几个船员去收帆,照例喊:“J,收帆了。”

升帆和收帆是程迦必定要参与的。她喜欢帆在风里?刮的声音。

今天收得有点早,海上没有风。

每当傍晚落日,海上总有一段安静期,无风,也无浪。平静得像陆地。

程迦跟着大伙收了风帆,站在栏杆边看日落。

来这之后,她不再随时抱着相机,她不需要与人分享,也不给任何人服务。更多的美景她选择独自享受。

太阳一落,室外就冷了。

开始起风了,程迦伸出手。琼恩过来站在她旁边,她没被打扰,五指张开抓着风,仿佛那是流水。

她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金色的戒指,在黄昏的天光里?熠熠生辉。

琼恩问:“你很喜欢风。”

程迦脸上有凉淡的安逸,说:“那是我的爱人。”

琼恩笑道:“J,你有时像个诗人。”

“——我等他带着我的未来,来找我。”

程迦说着,踩上一级栏杆,上身悬出去,手伸得更远,她纤细白皙的手腕环绕扭转,与风纠缠。

琼恩在她指间看到了有形的风,灵动的,映在墨蓝色的流淌着的海面上。

她每天都能和风玩很久,琼恩想,搞艺术的思维都很奇特吧。

他私下也和船员议论她高高在上的淡漠脸庞,她妙曼的白皙的身材,好奇这迷人的女人身边为何没有男人萦绕,猜测她手上那枚神秘的戒指,这似乎更迷人。

但大家对她并无非分之想,只是清苦船员生活中的一丝乐趣与慰藉,每天看她淡然地在船上走来走去,搭一两句话,枯燥的生活就有了色彩。

如果要用色彩来形容,她应该是海蓝色,时常淡淡的,有点儿冷,沉静,从容,含着心事,却没什么忧伤;可看久了,又似乎含着秘密。

对,她应当是海蓝色,冷静的性感。

晚饭后,程迦回到自己的船舱,她抽屉里?放了一摞《风语者》摄影展的照片。

她很久没翻看了,今天忽然想起,便坐在台灯下,心情并不起伏地一张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