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热,房里闷,外面凉风习习,还算清爽。
当空一轮圆月,一片云来,遮住月的光辉,须臾云散,孤月再次露出脸来,好似比先越发明亮了。月要冷赏才妙,炎夏夜晚的月,一如蒙尘的宝珠,少了一抹气质。
东宁跟着西靖来到屋顶上,对月而坐。丫头、婆子们都睡下了,院中的花树下几只夏虫不时地扯开嗓子叫几声,给寂静冷清的夜添了几分生机。
西靖白日里喝了不少酒,洗过澡换过衣裳,仍是满身的酒味不散。东宁在他旁边坐着,鼻息间俱是他带着酒意的气息,竟也不觉得讨厌。
她荷包里放了几粒醒酒丸,是晌午听安魏王妃说父亲安魏王爷不会放过他,必大灌他一场提前备下的,此刻取了两丸出来,拿给西靖。
西靖就着她的手吃了,搂着她道:“我还以为岳父大人他是海量呢。”
听他毫不避讳地称呼她的父亲为岳父,东宁的耳根莫名地热了热,嗔道:“你还说?”
明明老人家都快醉了,还陪着他喝,喝到不省人事,可把母亲急坏了。
“你也不劝着些,让他少喝点。也是有年纪的人了,出了事怎么办?”
西靖道:“我说了,他不听。”
东宁问:“那你呢?我从不知,你这么善饮。”
她与西靖在山里住的那段时间,除了韩尉过去,从未见他碰过酒,初始还以为他不会喝酒。她父亲是行伍出身,最是豪饮,竟被他比下去了,简直不可思议。
明月皎洁,银白的月辉洒在西靖白中泛红的俊脸上,映出他眉眼上的轻浅笑意,“我提前吃了解酒的。”
她父亲实打实地跟他喝,喝到酩酊大醉,他却作弊。东宁气得推他,“过分。”
西靖好笑更甚,搂着她肩,温热的面颊在她发顶蹭了蹭。
东宁问他:“爹爹都与你说了什么?”
父亲善饮却不多饮,尤其这几年来,身子不好,再放纵也仅是微醺而已。今日不知被西靖灌了什么迷魂汤,竟陪他到尽兴。
西靖也没给安魏王爷灌什么迷魂汤。安魏王爷最是担心女儿的前程,西靖承诺他不会停妻另娶。因其中牵扯到公主和安魏王府的未来,他与安魏王爷说了将公主许与十三皇子的打算。
公主一心想嫁他,周帝怕大魏对大周动手,也想与大魏联姻稳住大魏。勉强西靖娶公主,不过是打着一举两得的盘算,同时满足他父女二人的心愿而已。李婕公主嫁给十三皇子,两国联姻的宗旨不变,周帝的目的达到,不会与魏翻脸。但为公主委屈,可能会为难安魏王府。毕竟东宁出于安魏王府,哪怕她名义上只是安魏王府的表小姐。
所以西靖干脆让她撇清与安魏王府的关系,在出发前就“意外身亡”,不用云若宁的身份入魏,直接回大魏做他的妻子“吴筱宁”。
大魏不比大周,李婕公主到了大魏,西靖有心防她,一点音信都不会传入周地。安魏王爷深觉这个法子可行,高兴之下,不免多喝了几杯,人就醉了。
不过彼时他绝想不到的是,西靖法子虽好,中途却出了变故——北秦的人先出手将东宁劫了。他初还以为是西靖命人做的戏。若干年后,西靖带着东宁、孩子悄悄地回周地看他和安魏王妃,他才知当年东宁是真出了事,命都差点没了。这都是后话的后话了。
西靖道:“你猜。”
就会吊她胃口。东宁道:“你爱说不说。”
西靖道:“那我便不说了。”
东宁在他腰侧拧了下,“讨厌。”
西靖又好笑起来,可能因为喝多了酒,有些酒意,也可能是因为东宁告诉双亲他的存在,他的身份由暗转明,心情轻快。是夜特别爱笑,不再吊她胃口,回她道:“岳父大人将你托付于我,我应了他。”
东宁道:“就这么简单?”
西靖道:“你觉得这简单?”
什么意思?养她很难么?当初他养了她一年,也没见他抱怨艰难?
东宁嚷道:“我有那么难养么?”
西靖道:“你自己觉得呢?”
东宁恼得推他道:“既然你觉得我难养,那你自己回去好了,我留下来陪爹娘,爹娘巴不得养我呢。”
西靖好笑道:“又生气了?”抚着她的小腹,好像里面真有个孩子一样,“怨不得都说有了身子的女子最是善变,一点不假。”
一语提醒了东宁,她初有孕反应的时候去找西靖,西靖给她吃了说是可以掩饰怀孕的药。她除了那日晨起有些孕吐,其它时候一如常人。小腹不见凸起,也感觉不到腹中怀有胎儿,常忘记怀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