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1 / 2)

齐与晟到底还是活了下来,太医院留在宫中的大夫在齐与晟昏过去那一瞬间赶到,就地对陛下进行?救治。

“丞相大人,陛下他确实是伤的很重,臣等需要立即带陛下去太医院本院进行?伤口处理?。”

“他会死么……”尹小匡抱着齐与晟的脑袋不放手,乞求地望着花白胡子的御医,“他不会死对吧?他不会死的!”

御医认识尹小匡,年前尹小匡发了很大一场烧那次,就是这位御医给尹小匡开的药,但是他也只是知道尹小匡是齐与晟养在深宫中的男孩儿,具体什么身份,

齐与晟从未与新朝的百官们提及过。

“小公子,你放心。”御医的手按在尹小匡的肩膀上?,不敢大意。以前都以为他们这位新上位的陛下半点荤腥不沾,就算有一两个宠物也不会放心上?。可除夕夜那场来去匆匆的行?医,让太医院的资深大夫们都在心中记下了承恩殿的那位——是陛下藏在心尖上?的人。

“陛下不会有事的,他只是伤的很重……”

“那为什么……齐与晟会要死了啊,他为什么会一副要死的模样啊……”尹小匡还是不肯松手,齐与晟的模样真的很吓人,喜欢的人忽然半死不活,换做是谁也都难以保持冷静。尹小匡本来就是个还没到弱冠之年的孩子,他已经失去了那么多在乎的人,他不能再失去齐与晟!

太医院的御医也觉得奇怪,按理?说齐与晟的身子是很健壮的,三个月前的检查也没有任何问题,伤势处理?了一番,也没发现哪儿骨头断了或者肉缺了一块,最多就是伤口有些多,流的血比较多,

“陛下以前在沙场上伤的可比现在严重的多……基本上很少如?此‘弱不禁风’,这一次怎么却……?”

武丞相突然就按捺不住心中呼之欲出的话,见尹小匡还在抱着齐与晟不让太医带走,阻碍太医院的救治,而太医们根本不敢对尹小匡发狠话……

“梁思诺!!!”武丞相拉开太医的胳膊,就扑上?前去,一把?将尹小匡给推开。

夺过齐与晟,指挥着御林军和太医院的官吏让他们抬齐与晟走!

尹小匡愣了片刻,爬起来就要再次去拉齐与晟的衣服,武丞相怒了,揪住尹小匡的领子将他按在了对面的红墙上?,

“陛下为什么成为这般模样!你以为是谁害的!!!”

“你以为你吃的那颗救命丹药,是用谁的血做出来的?!!!”

“谁的……血……?”尹小匡瞳孔放大,脑袋一片空白,月江流对他的解释他磕磕绊绊往外吐,

“不、不是说……是用……从赤月宗千年老王八的血……炼制而成的……?”

赤月宗东面就是靠近北极的东海,地处严寒带,是传闻中千年老王八出没的地方。尹小匡以前在赤月宗的时候,和紫林霰去趴在冰上抓老王八抓过好几回,但从来没得手过。

千年老龟的血,炼出来世间无解之毒的解药,听着很玄幻,但也不是没那个可能!

尹小匡信了,那个时候他只想要若真的不能赎罪,齐与晟真心不愿意伤害他,那忘记一切可能是最好的办法。

为什么武丞相却突然跟他说,他吃的那颗救命药丸,其实是用齐与晟的血炼出来的?!

武丞相的眼睛逐渐猩红,在他眼中,尹小匡就是那个十恶不赦、害的先帝惨死国家破裂,害的和他一齐长大的承恩殿殿兵们一个个全部惨死,害的曾经的大皇子殿下太子殿下全部被杀,害得他胳膊再也不能举重兵器……

“哪有什么千年神龟……赤月宗东海岸的水那么严寒,谁去给你找千年老龟来炼药……”

“都是——陛下用他的身体,亲自作盅,历经九九八十一天的折磨,给你炼出来的药啊!!!”

武丞相疯狂摇着尹小匡的脖子,尹小匡目光呆滞,任凭他晃得自己的头发散落开。

“那炼药需要用五河草,融入人体经脉中!五河草你知道吗!你那么懂毒药你肯定知道五河草!种了此毒草,接种的人这辈子身体就算是毁了!陛下才接手破碎的江山一年,往后还有大半辈子要守护这个天下,却为了给你治病,让自己的身子变得虚弱不堪!”

“年三十那天,你是不知道听了谁胡说八道陛下要立后,发神经在外面吹吹风感?冒了,你是发烧!可你知道那天你在承恩殿发疯,躺在床上?说胡话,是谁背着你一步步去找太医的吗!”

“是陛下!”

“陛下没有私会什么佳人,那段时间他冷落你也不是要立后!他是在接种五河草!五河草的粉末遇血会发生剧烈的反应,在全身种满是一项十分艰难的任务,几乎每往人体内输入一点,那人便会出现昏阙!然而接种时还必须保持清醒!陛下就让人用夹子夹在他的胳膊上?,若疼昏阙过去,就用夹子再把?他给夹醒,以毒攻毒!”

“你却好!非得发疯,就是因为陛下冷落了你,就发疯!陛下听到你生病,才将最后一份五河草接种完,身体相当虚弱,就连炼药师都看不下去了,劝他必须好生休息!可陛下一听说你在发烧,二话不说就下床往承恩殿跑,大衣都没顾得上?穿……在承恩殿,你又拉着陛下胡说八道那一堆,陛下见你烧的糊涂,根本不肯就医,怎么安抚都无济于事,太医院的大夫来了,药也喂不进去,嘴里面哭喊着‘娘,娘你别走,你再背背小诺’。”

“陛下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背起你,在那下着雪的长廊一步步走,耐心地跟你说说话,好不容易才把?你安抚下来。”

“粱思诺啊……”武丞相按住尹小匡的肩,盯着尹小匡风云变幻的脸,心中积攒了很长时间的恨终于可以畅快淋漓地报复出来,

“你杀了四公子的父亲兄长,毁掉了这社稷江山,四公子什么都没做却被你害成这样!到头来他却还是为了你快要搭上性命……”

“你究竟还有什么资格,来承受他的这份沉重的爱!!!”

是啊,在所有人眼里,尹小匡就是个祸害。

尹小匡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祸害。

武丞相松开手,尹小匡“扑通!”下子贴着墙跪坐在了地面上,天边阵阵传来将士们与机甲厮杀的声音,大家为了保护江山社稷而拼命的热血。

这一切的起因,全都是因为他!

事到如今,一句“对不起”,又有何用?

“要离开,就利利索索地离开。”武丞相转身,留给了瘫倒在地的尹小匡最后一句话,

“不要再折磨四公子了,他好不容易、才下决心放你走……”

*

赤月宗的马车飞驰在苍茫大道上?,透过被风吹起的车窗帘,尹小匡看着风沙间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陵安城标志性建筑物敲钟楼。

眼睛里是一片平静。

月江流坐在他的对面,严肃地注视着他。

“你……确定??”

尹小匡合上?窗帘,转过头来,手指压在膝盖上?,很认真地点头,

“并不是很确切,但按照我娘以前经常叨唠的——万事皆有起源,”

“一年前是因为我让纪语涵他们将那块合二为一的玉佩,插入了北漠地下的兵甲控制机关中,那些兵甲才得以出土、世界才会随之开动毁灭的程序。可大战结束时,玉佩却并没有被就此取出。”

“世界末日的了结是因为我改造了机甲里的药/粉,而并非它们真正地被有效控制住了,只是因为某些缘故导致它们无法动弹。当?时也是天下四处都太混乱,为了修复江山大家都在忙前忙后,都忘记了那块开启毁灭世界的玉佩还插在开关中。”

月江流若有所思道,“所以你是认为,这一次的地动再次爆发,兵甲再次破水而出重新启动,是因为那操控的总机关并没有被关掉,可能出了什么原因,才导致这些被‘暂停’了的兵甲重新发动攻击?”

尹小匡点了点头。

月江流:“那你打算怎么办?”

尹小匡:“去把那玉佩拔出,彻底结束这一切。”

月江流:“北疆现如今的情况在下也略有了解……”

“兵甲爆出之地,毁灭惨绝,浩浩之间无一平地,所到之处沙漠坍塌街道断裂,房屋沉陷入裂谷中,数十时辰内地动袭击,满目苍夷……一旦到达那里,走两步路的功夫可能就会碰上余震,本来大漠州地处沙漠,黄沙满天,余震爆发,行?走在上面的人极有可能就会被沙暴淹没……很有可能还没等到你找到玉佩藏身之地,人就会率先被沙子活埋!”

这个情况并不是月江流虚构的,的确是很危险!月江流刚听到尹小匡的这个推测时,第一时间是想要派赤月宗绝世高手前去拔玉佩。

然而尹小匡却说,他亲自去。

“毕竟……你说了是一场极为凶险的旅程。”

“一旦遇上?余震,风沙湮灭,绝世高手也难逃灾难的降临。横竖都是一个死……不要再让无辜的人为我的年少无知而献出生命了。”

“那场大战,流的血本来就太多、太多……”

北漠归并为大暨版图后,就改了名为“大漠州”,这里黄沙满天,到处都是戈壁滩以及茫茫沙漠。

地动后的大漠州比月江流所形容的还要惨烈,没有人烟的迹象,曾经建立在凌河之上?的繁华闹市都因土地的塌陷而坠入悬崖,留下来的一块半块墙壁也被乱糟糟的天吹过的狂风化去棱角,坑坑洼洼孤零零立在黄天中。仙人掌枯死,风球草一团一团在沙尘中飞。生灵在这里无法活下去,所以只剩下了一片比地狱还要寂静的死亡之地。

尹小匡用大红色的纱巾遮住头发和脸,马车没办法在这里行?走,他和月江流只能徒步往前探寻,风沙吹过面纱,就算是用最上?等的纱绸蒙住脖子和身子,凌厉的沙砾还是能钻过丝巾的包裹,刮得皮肤生疼。

余震的次数数不胜数,几乎每前行?几公里,这里就会爆发一次规模不小的地动,到了一切的始发地尹小匡才知道——原来在陵安城感受到的那几次地动,相较于这渊源所在之地的地震,那简直是儿戏!

尹小匡都数不过来自己有多少次被那暴起的风沙埋在了沙漠下,月江流把?他从沙子中挖出来,两人又再此被下一轮地动引发的沙尘暴埋了下去,东填填西埋埋,越往那玉佩插入的开关之地走,地形就越崎岖,被埋入沙土中的次数就越多。天气也因为地动的再次群发而变得十分诡异,时而酷热干燥,时而暴雨连绵。泥沙混合着水流成一道一道,踩一脚就会裹着小腿把人直往下带;炎热来临,那些浸泡满水的沙土又会凝固,

一脚走过,坚硬的泥块将双腿划的鲜血淋漓。

两人凭借着“不拔出玉佩绝不罢休”的意志,居然在这重重险恶环境下几经死里逃生,顽强地活了下来,并最终到达世界末日开启开关之地!那是一片呈正方形的凹陷黄土,与周围参差不齐的地面形成鲜明的对比,暗红色“殷”字大旗深深插入通往地下的四方口正前方。

那面大殷王朝的旗帜是一年前纪语涵和吴越开启最终决战时,插入这方土地的!那个时候他们还想要复国,那个时候他们还觉得殷朝必须卷土重来……

被数十个月沙土暴雨酷晒风化了的旗杆,红色的布料堪堪垂落在空中,扯断了看不清纹路的“殷”字上?沾满了黄沙,尹小匡一下一下从四方土上?面跳了下去,将那最后的旗帜小心翼翼从旗杆上?取下。

“咔嚓——”旗杆在那一瞬间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