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1 / 2)

容翌出生后的一年容鼎天刚好替代死去的穆冉掌管北辰军方势力,容家正是最鼎盛的时刻,从小到大,他的所有吃穿用度都是王城中最好的,不比皇子差几分。而他生来又是个肯学肯吃苦的性子,上学时就是夫子们交口称赞的学生,后来拜了师门学武也因自身天赋被师父视若珍宝,尚不到弱冠便成了北辰军方的一员猛将,可以说,他的前半生过得相当完美。

然而,就在那一晚,这一切一夕崩塌。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夜皇室所有高手将整个容府围得密不透风,自己和护卫拼尽全力抵抗,最终他一直憧憬的父亲就在他眼前返本归元,以自爆将他和大姐送了出来,然后,穆戎的贴身侍女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秋佟说在圣上心中最值得信任的军方势力只有伴随北辰开国的穆家,容家不过是一介平民上位的外人而已,如何敌得过穆冉牺牲全家老小扶持圣文帝登基的情分。如今穆戎已经好了,容家也就该让位了。

原本穆戎还想看在大家交情上留他一命,不过既然容家如此不识抬举将他气到病发,那就莫怪穆家下手无情。当然,穆戎发过话,如果容家大小姐愿意入穆府为奴为婢,便可留她一命。

他以为自己很了解穆戎,却从不知原来对方如此深藏不露,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就接手了穆府势力,身边一个小丫鬟都是从圣强者还能调动如此之多的皇室高手。

可笑的是,治好穆戎的月下雪参还是他亲自寻来的。月见林中,他自以为两人同生共死患难与共,如今想来,只怕当时穆戎心中还不知如何取笑他。

是了,从一开始那个人的脸上就从不见慌张,是他太过单纯,自以为两人有了交情,也信了那人佯装出的伤心,这段交情,原就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

秋佟一掌震碎了他的心脉,容翌自己都以为死定了,可就在他即将断气的那一瞬间,一股暖流忽地护住了他的心脉,就凭着这一点力量,他强撑着从尸体堆中爬了出来,一路逃亡到了月见林。

他伤得很重,好在当初在林中木屋留了些伤药没有带走,在那里养了数日总算能够行动自如。后来发现,原来护住自己心脉的是一枚玉戒,他记得这戒指是穆戎在月见林随手送给自己的。那时少年躲在他的背后楚楚可怜地叫着哥哥,他想有这么个兄弟也不错,便真的待他如亲兄弟一般,如今回忆起来却只觉心痛。

他对穆戎并非不好,自二人熟识以来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对方身体,穆戎要在容府养病,他便让人住在自己卧房;穆戎要找月下雪参,他便带了人陪他出来找;甚至在武胜向他揭露出穆戎真面目的时候,他气到要同这人断情绝义,在最后还是转身将发病的他送回了穆府。

那时候,穆戎在床上不断咳血,手上却紧紧拽着他的衣角,他动容了,以为这个人虽然心存利用到底对他是几分真心的。可此人也害了他的二姐,所以最终他割裂了那截衣袍转身走了,他想伴随割袍绝义,两人当再无交集,谁知很快容府就迎来了这满门血色。

直到这时方才明白,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狠心的人,谁让他伤心,他便要人千百倍复还。以前是他太过自大了,他以为自己在军中已经历练得足够成熟,所以相信自己的眼力,以至于最后在现实面前满盘皆输。他发誓,从此再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容家满门的性命,定要穆府和朝廷血债血偿。

没人知道他还活着,所以他潜进王城时很顺利。容翌隐在市井观察了穆戎三日,却见这人白天坐在自己家的残迹发呆,夜里也只去郊外烧纸钱,若非亲眼见过秋佟,只怕连他都要信了此人的痴情,当真是超神入化的演技。

穆戎虽每日外出行事却也谨慎,身边时刻都有人跟着,直到今日不知孙志远和他说了什么,这人竟独自在小巷内失魂落魄地逛着,容翌确定了周围并无人埋伏,这才铤而走险趁机制住了他。

直到得手的那一刻,他还觉得很是诡异,在他的认知里,穆戎此人心机深沉行事狠毒,断不是这么容易被擒的角色。然而此时他扣着的手纤若无骨,那人单薄的背就被他压着,仿佛一用力就会被摁碎一般,这场景若落在旁人眼里,分明就是恶霸欺凌良家少年了。

这人从以前就是这样,总是能把自己扮得分外柔弱让对手掉以轻心,容翌暗暗嘱咐自己绝不可再次上当,警戒心提高到极点,这才松手将制住的人转过面来,然后迎接他的就是一个如秋叶般静美的笑容。

穆戎这些时日修行咒术浑身阴气环绕,本就白皙的皮肤越发显得苍白,加之无心打理每日披散着头发双眼无神,在暗处见了更是有如鬼魅一般,全然不见过去的贵公子形态。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当那空洞的眼睛忽然就亮起神采时才显得特别夺目,就像是枯死的河流在这刹那间又找到新的泉眼,原本干涸的土地被潺潺涓流瞬间淹没,眨眼间就是秋水时至不见彼端,唯有枫林尽染金桂飘香,虽是静谧无声,却从每一个角落都透露着重生般的欢喜。

瞧见了这一双眼睛,容翌神情有些恍惚,他此番出手也预想过穆戎反应,或是开口求饶,或是恶毒嘲讽,也有继续演戏假装委屈的可能,唯一没想到的是,他竟会露出如此神色,倒像是心心念念想要见到他似的。

这反应着实怪异,容翌忍不住回忆了刚才的场景,确定自己开口说的是要取此人狗命而不是什么甜言蜜语,这才闷声开口:“你笑什么?”

“见到你,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