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述却抱着胳膊,一步过去,也跨坐在冯千钧身上?,面?无表情道:“你?什么?时候朝星儿说这等话了?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
冯千钧大喊道:“救命啊——”
宴席一侧,鬼王与司马玮各自坐着,面?无表情,还在等拓跋焱。
“你?成过亲么??”司马玮朝鬼王问。
“忘了。”鬼王想了想,实在想不起来?,朝司马玮问,“你?呢?”
司马玮若有所?思,说:“应当是有的,这几日里,我查了下生平事迹,有过夫人。”
鬼王“唔”了声,说:“我认不得如今的字,看不懂,过段时日,还须找个先生跟着学学。”
“王猛呢?”司马玮说,“怎么?不来??”
“他又不认识他们,”鬼王说,“回去找苻坚了罢。”
陈星在隔壁另一桌扔了枚花生过来?,司马玮与鬼王便马上?一起转头,都试着去接那枚花生,最后鬼王衔住了。
陈星还要扔,项述说:“别玩了,吃罢,吃完赶紧走?,吵得头疼。”
肖山与拓跋焱各拿了个唢呐对?着吹,项述都快被吵疯了。
陈星说:“你?就是想回家去,再不聚聚,以后能?见着的时候都少啦。”
项述说:“那你?与有九寸的人聚去罢。”
陈星说:“你?不也有九寸?我看还不止呢。”
项述说:“你?又知道?”
“我现在给你?量量……”陈星按着项述就要摸,项述马上?道:“别闹!”
“怎么?这么?自觉?”陈星抱着项述的腰,笑道。
皇帝过来?了,陈星马上?放开?项述,竭力憋出点大驱魔师的气?势,笑道:“陛下怎么?来?了?”
“来?看看新任的大驱魔师。”司马曜难得主动来?参加一次成婚之礼,说道,“两位好啊。”
陈星站着行了个礼,项述这个时候实在不方便站起来?,莫测高深地朝司马曜一拱手。
“大单于当真?要走?了么??”司马曜也不介意?,在一旁坐下,毕竟项述也曾是国君,又道,“陈先生这大驱魔师也不当了?”
项述答道:“不过随便走?走?。冯千钧也并非大驱魔师,只?让他代管着,过得几年,待新人学起来?,便也传下去了。”
司马曜点头,叹道:“两位一定要回来?啊。”
陈星答道:“肯定的,为陛下找到生发灵药就回来?!”
司马曜马上?道:“那很好,那很好!”接着又起身,说:“我看看谢安去。”
项述只?是坐着,又瞥了陈星一眼,陈星把手放他大腿上?,随手摸了下,今天项述袍穿了白色的武裤,丝绸段子滑滑的,摸起来?很舒服,胸膛上?裹着的绸缎武袍也总忍不住让陈星想摸摸或捏几下。
“下去了吗?”陈星问。
项述凑近些?许,在陈星耳畔威胁道:“方才下去了,你?一摸又起来?了。”
陈星侧头看他,舔了下唇,说道:“你?一定不止九寸。”
“待会儿让你?用自己来?量量有几寸。”项述又道,“教你?量足三天三夜。”
陈星:“……”
“差个慕容冲没到,”谢安有点唏嘘,朝冯千镒说,“不然人就算真?齐了。”
“与他也不熟。”冯千镒说道,“清河倒是请了的,没有来?罢了。”
满厅正热闹时,谢玄忽然匆匆进来?,看了眼,越过宾客,朝司马曜说:“陛下?”
忽然间,厅内纷纷安静下来?,谢玄声音不大,前来?参宴的满堂宾客,却听得一清二楚。
“苻坚崩了。”谢玄轻声道。
太元十年,淝水之战后,慕容冲整军,收敕勒川鲜卑旧族,平幽州一地,攻陷长安,大败秦军,称帝于阿房宫,继大燕之正统。
是年,苻坚逃离长安,败于姚苌之手,落俘。
八月廿六,苻坚被姚苌缢死,大秦分崩离析,诸胡各散,北方重陷四分五裂,或回往敕勒川,或据地为王,苻丕于晋阳即帝位。
同年,冯千钧成婚后,谢安一病不起,数日后咳血而亡。
晋举国哀痛,谢安获“文靖”之谥,发丧当日,江南一地四百万百姓涌入建康,司马曜亲自扶灵,悲痛难抑,葬于钟山。
驱魔司举司列匾:万世恩师。
建康满城哭声,灵枢缓慢前进,一人戴着斗笠,手上?戴着四色玺戒,手里提的一双木屐只?剩一个,好奇张望,唏嘘不胜,感动得老泪纵横,正是谢安本人。
谢安蹑手蹑脚正想离开?,一回身,险些?撞在自己侄女谢道韫身上?。
谢道韫抱着手臂,面?无表情。
谢安:“嘿嘿嘿。”
谢道韫:“快来?看一看啊!谢大人根本就没有死……”
谢安赶紧捂住谢道韫的嘴,把她推到箱里,说:“叔得走?了!还给你?磕头不成?别闹!”
谢道韫眼眶通红,忽然抱住谢安,哽咽不已。
谢安笑了起来?,摸摸谢道韫的头。
傍晚时分,一声清啸响彻山林,谢安背手,驾驭飞剑,破空而去。
是年,深秋。
陆影坐在鸣沙山下茶棚中,将信折上?,附了一张小小丝笺,分作两封,又在内里放上?两片树叶,写上?“肖山启”与“拓跋焱启”,交由过路驿使送走?,再持一根木杖,跟随商队,走?向更西方。
暮秋节前三日,肖山回到敕勒川中,继任匈奴单于之位,这一年的暮秋节隆重无比。
这天清晨,肖山正升帐接受祝贺时,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喊,所?有人忽然齐齐转头,下一刻,全部涌了出去,将肖山扔在匈奴王的帐篷里。
肖山:“???”
肖山也跟了出去,只?见项述正在敕勒川外拴马,陈星则将马车上?带来?的南边的货物分给族人们,笑道:“我回来?啦!”
肖山登时大喊一声,冲上?去,骑在陈星腰间,搂住了他。陈星顿时失去平衡,被肖山扑倒在地。
“你?已经十八岁了!”项述怒道,“比陈星还高,还这么?扑?”
“你?是匈奴王了!”陈星也怒道,“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
肖山正高兴被教训了,只?得站到一旁,不住瞥两人,不片刻又嘿嘿笑了起来?。
“还好赶上?了。”陈星无视了哄抢马车的一群胡人,说,“快给我回帐篷里坐着,正想给你?封王呢!”
项述将一个包袱扔给陈星,肖山走?在前头,生气?地回头说:“我以为你?们不会来?了!”
“本来?不想来?的,”项述说,“是陈星闹着要来?。”
肖山说:“哥哥,你?怎么?总是这么?口不对?心?”
陈星哈哈大笑,说道:“他不就是这么?一个口不对?心的人么??”
肖山又问:“他们呢?”
“谁们?”项述皱眉道,“我俩陪你?还不够?还想找谁?”
肖山不说话了,陈星说:“道韫本也想来?,不过刚好成亲,说明年再来?朝你?补道贺,冯大哥与青儿去她婚礼了。”
陈星拍了拍肖山的肩膀,鼓励地笑了笑。
“魃糖呢?”肖山问的是司马玮。
“与鬼王在路上?了。”陈星说,“贺过你?接任小单于后,他俩正想去卡罗刹玩。由多来?了吗?”
“来?了,”肖山说,“和?他爹娘在一处。拓跋焱呢?”
“去丝绸之路了。”项述不耐烦地答道。
“温彻与新垣平去了襄阳,”陈星说,“没通知上?。慕容冲当上?皇帝正忙,清河也走?不开?呢。”
肖山只?得作罢,转过身倒退着走?,他已有了大人模样,但朝着项述与陈星时,仿佛又成了小孩。
陈星看见不远处的阿克勒王与王妃,那多罗已经会走?路且跑得飞快了,由多正坐在树下,朝他们仰头示意?。
陈星吹了声口哨,喊道:“项述!过来?!”
项述:“……”
那狗一听到陈星声音,顿时警惕转头,继而吐着舌头,尾巴狂摇,朝他冲了过来?,扑上?陈星就要舔。
“你?怎么?吃得这么?胖了?!”陈星难以置信道,“这才多久!”
项述:“就是,陈星,你?怎么?这么?胖了?”
“别狗明明叫项述!”陈星纠正道,“来?,小单于,请升帐让我等行礼。”
陈星带着众胡人进了帐内,肖山眼眶忽然发红,坐到王榻上?,陈星预备行礼,笑了起来?。
“别!”肖山道。
项述却抬起一手,制止了肖山,吩咐道:“坐好。”
项述曾是大单于,不必朝肖山跪拜,陈星乃是有羽冠之人,按敕勒川的规矩,佩羽冠者?与单于平处而论?,其实也不必拜,但陈星依旧以汉人身份,站着朝肖山行了个汉礼。
“四海草原乃大单于之地,”陈星笑道,“匈奴人千里沃野,乃小单于伊图邪山的天下,我等奉大晋驱魔司各长老、代管大驱魔师冯千钧、某散仙谢氏,并七位天下魃王,特贺小单于升帐。羽冠一顶,聊表心意?。”
说着,陈星持包袱,解开?,项述取出其中十六色羽冠,肖山满脸震惊,稍稍低下头。
项述亲自为他戴上?,这十六枚尾羽,来?自与驱魔司中渊源颇深的十四人与魃,陈星、项述、谢安、冯千钧、顾青、司马曜、慕容冲、清河……等等所?赠,
除此另有一枚凤凰羽、一枚孔雀翎,乃是陈星与项述途经太行山时借宿,某日醒来?,忽见桌上?出现,想来?是重明与孔宣赠予他们留念,亦是妖族予人族的馈赠。
恰好借花献佛,陈星做这顶羽冠时,便将它一并送给了肖山。
项述正过羽冠之后,沉声道:“你?将是一位了不起的单于,伊图邪山。谨记从今往后,止息兵戈。”
陈星又认真?道:“愿神?州天下,汉人与胡人,再不开?战。”
这一年的暮秋节没有下雪,拓跋焱等魃王抵达敕勒川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项述却与陈星动身离去,一路往西,绕过敕勒川。
“接着去哪儿?”陈星说。
“找车罗风下落。”项述说。
陈星心想为什么?又是去找车罗风?!既给他添堵,又给我添堵吗?!
然而陈星一动念,项述便感觉到了,说道:“你?不喜欢我去找安答?为什么?你?能?这么?绝情?”
陈星道:“我没有!好……好吧,找就找罢,柔然人后来?迁去了哪儿?”
项述想了想,又叹了口气?,说:“果然你?还是无所?谓,也不像从前,终日吃车罗风的醋。看来?已不怎么?在意?我了。”
陈星又抓狂了,怒道:“什么?都是你?说完了,我不让你?去找他有用吗?明明你?也不会听我的啊。”
项述不说话了,陈星郁闷道:“你?看别人家,新垣平是怎么?对?温彻的……”
项述:“新垣平是驱魔师,温彻才是护法。”
“我不管!”陈星不悦道,两人共乘一骑,陈星坐在前面?,项述骑在后面?,陈星转头,忽然忍不住又伸手摸了下。
“喂!规矩点!”项述一脸漠然看着陈星,“又乱摸?”
“今年塞外挺暖和?啊。”陈星脸上?有点发红,说,“先前你?答应了我什么??可不要赖账。”
项述却变戏法般,手指间亮出一条黑布。
陈星:“???”
“干吗?”陈星茫然说,“看不见了。”
陈星被蒙着黑布,就像那年,在一片黑暗里走?进牢房,凭着心灯的指引,找到了命中注定的项述一般。
“当初你?不是装成小瞎子,在朱序的牢里找到了我?”项述在陈星耳畔说。
骏马转过阴山山脚,视野忽然变得无比开?阔。
陈星说:“对?啊,你?喜欢这样吗?”
项述环住陈星的腰,从背后搂着他,侧头端详他蒙上?黑布后,高耸的鼻梁与红润的唇,眼里带着笑意?。
“那现在……来?吗?”陈星心心念念,特别是在奔马上?玩的那天。
枫林掠过,项述一夹马腹,马匹经过清澈的小溪,满溪流水,漂满了如繁花一般的枫叶。
“其实孤王没有骗你?,当真?不会奏琴。”项述忽然又说。
陈星:“???”
“都是后来?学的,”项述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因为想弹琴给你?听。”
骏马载着他们,驰过铺满红叶的枫林,掠过草原的秋风散尽,枫叶纷纷落下。
宴席总会散场,风亦会停散,雪也将消融,但在那桃花盛开?之地,终有一片温柔乡。
骏马在漫天飞舞的枫叶中穿梭,载着他们驰过无数光影,一片片落下的枫叶映在暮秋节后灿烂的金阳下,就像窗棂上?一道道天光映入的画卷。
枫林尽头,与天地相?接之处,出现了饰满繁花、草海中央的一座金钮青庐,背后是绵延的雪山。
一念千万里,一眼千万年。
就像天地间所?有的色彩,都被一笔收入了这绚烂的画卷里。
在这画中,有雪、有云,有山,有海。
停散的风复又开?始卷动,吹起远方的幡旗,指引着他们跨过山海,直到那座小小的青庐。
——定海浮生录·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风将停散,雪将消融~盛夏也将来临
在各位的陪伴下,不知不觉,一眨眼就是四个月的连载期过去了。
这真是一个需要很大耐心,才能等到二周目到来,拨得云开见月明的故事。
对我而言也是一种全新的写作尝试。
在此,再一次感谢各位的信任,并将每天一小段休闲的时光交给了我。
番外将在简体出版后的三个月内不定期更新。
咱们下一本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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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分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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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以念酩酊大醉的那个晚上,言斐背着她走过长街灯火,听她说了一路醉话。
最后,她问他:“你究竟想要什么啊?”
他看着她的眼睛,过了很久,才说:“天上月。”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意中人。
“只要我在一日,她永远不必强迫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永远不必受不该受的委屈,她想要的,我现在给不了,但总有一天会全都给到她。”——言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