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来的时候和楚应汶对上了一下视线,俩人目光扫过,又都不露痕迹的挪开。
刘姐本来是一副懒得搭理李茹的样子,但是霍连山一来了,她立马站在李茹旁边,主动开口缓和气氛,说道:“连山,你先跟楚总去参加宴会吧,我要带着李茹去休息一会儿。”
霍连山挑眉看向李茹。
他记得李茹是很想去前厅参加宴会的。
李茹尴尬的笑了笑,手指抓着自己大腿上的裙子布料,低声说:“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先去吧。”
从始至终,站在一旁的楚应汶一句话都没说过。
“好。”霍连山对李茹一向遵从,只要李茹说的不过分,他连理由都不问,直接照做,看的楚应汶眉头直蹙。
一个顶天立地有勇有谋的大男人,听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女人的话,这像是什么样子?
楚应汶转头就走。
霍连山跟在他身后。
霍连山离开之后,刘姐立刻从李茹身边走开,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满脸写着冷漠,而李茹却像是根本没发现一样,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痴痴地望着霍连山和楚应汶离开的背影。
从饭厅出去之后,楚应汶直接步行带着霍连山往前厅走。
他本来是对霍连山十分放心的,他认为霍连山虽然出身地,但为人机敏,性格果敢,是个好苗子,但今天一看,他又觉得霍连山拎不清,本想斥责两句,却又记起了霍连山之前直接在他家别墅里甩手说“我先回公司了”的事儿了,咬了咬牙,也就没再开口。
幸好他没开口。
如果楚应汶当着霍连山的面儿说“你管李茹那个女人做什么”,霍连山会立马掉头就走,以后李茹怎么说,他都不会再过来了。
从饭厅走到前厅的路上,楚应汶和霍连山俩人之间什么都没说过,从前厅大门口入场的时候,楚应汶才说了一句:“跟着我。”
霍连山不置可否的跟在后头。
楚家的前厅十分金碧辉煌,仿照的是国外的经典历史建筑,乍一看简直像是把罗浮宫搬过来了,一进门就是高达十米的顶棚,上面有很大的水晶灯在散发光亮,灯光下是举着高脚杯走过的男男女女,三两成群的聚在一起说话。
霍连山跟在楚应汶身后进来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种眼神像是在盘算,又像是在估量,总之将他看了个遍之后,又悄无声息地挪开。
霍连山眉眼淡漠的跟在楚应汶身后,像是没察觉到这些眼神。
这时候远处有人冲楚应汶迎过来,笑着和楚应汶拍肩膀说话,又抬头看向霍连山,和霍连山大笑着打招呼:“哟,这就是你儿子啊?捂了这么多年才肯带出来,叫什么啊?”
霍连山垂着眼睑,轻轻冲来人躬了躬身,回:“叔叔,我叫连山。”
彼时晚宴正安静下来,不知道多少人看过来,水晶灯璀璨的光芒浮动在霍连山的眉眼和西装上,少年人不骄不躁,神态自若,身上自带一股和楚应汶一样的稳重气质,张弛有度彬彬有礼,不管别人是刁难还是调侃,都能淡淡的回挡回去,一看就不是池中物。
旁边就有人恭维,大意就是夸霍连山如何优秀,虎父无犬子之类的话,夸的楚应汶眉眼开怀,心里高兴嘴上却还谦虚:“那里,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子,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高兴着。
他本就喜欢霍连山,如果不是霍连山当时拒绝他的事儿让他耿耿于怀,他估计早就把霍连山带出去了。
一念至此,楚应汶竟然动了“把李茹收回来”的心思了——虽然那个女人又蠢又笨上不了什么台面,但是霍连山却明显被那个女人牵制住了,如果想要牵制住霍连山,他完全没必要跟霍连山硬刚,可以把李茹收了。
当然,他说的收顶多是名义上的,现在对着那个女人那张老脸,他只觉得恶心。
恰好此时楚应汶远远地看见了个人,楚应汶步伐一顿,硬是扭了一个方向,带着霍连山迎着对方走过去了。
霍连山从楚应汶骤然加速的背影里看出来了些许苗头,他抬眸望过去,脚步滞了一瞬,继而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巧了。
正是周老夫人。
霍连山在心里头轻嗤了一声,心说楚应汶还真是睚眦必报,之前被周家打了脸,现在周之约没来,他都要找周老太太怼回去,而且还是带他一起来的。
前女婿带着私生子来耀武扬威,按照常人来看,周老夫人估计要气的吐血了。
但实际上...自从知道了楚青雀的母亲的事儿之后,霍连山就不这么想了。
他刚才只记得高兴了,乍一听说楚青雀不是楚应汶的孩子,他都顾不上想那些,整个人都被喜悦冲懵了,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之前的疑点。
那时候他就觉得周之约突然翻脸有内情,只是知道的消息太少,什么都推测不出来,现在这么一看,之前周之约的所有行为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怪不得要闹得这么大,只有完全没办法收场,才能彻底了断双方关系,以绝后患。
霍连山念头急转,又觉得周老夫人也是太贪,她让自己女儿跟楚应汶断绝关系,自己却又过来跟楚老爷子修复关系,她既想断了,又舍不得楚家的钱,就又换了个方式来。
她两手都想抓,就别怪楚应汶抓紧机会来羞辱她了。
楚应汶带着私生子气势汹汹的找上前丈母娘的时候,整个宴会上的人都忍不住侧目。
身处在人群之中的周老太太不自然的捏紧了手里的酒杯,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狗杂种。
楚家的这帮人个个儿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们家老爷子正在跟楚老爷子在二楼聊天,只剩下她一个跟几个老朋友待着,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儿,谁知道楚应汶居然还要来找麻烦。
她都是能当楚应汶妈妈辈儿的人了,楚应汶居然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想着,周老夫人冷着脸看了过去,顺便在心里头给自己鼓劲儿。
怕什么?楚应汶是“愧对”的那一方,她难道还怕跟楚应汶吵起来么?大不了闹得场面难看点,反正没人会比楚应汶更难看就是了。
但谁成想,周老夫人一扭头,就看见了跟在楚应汶旁边的那个私生子。
她早就听说过楚应汶新带进楚家的那个私生子是个仪表堂堂的人才,长得很像是年轻时候的楚应汶,心里一直都挺在意的,刚才去看的时候却看见了楚青雀,没见到人,心里也有点遗憾。
不过没关系,现在看也不迟。
周老夫人冷眼扫过去,顿时愣住了。
这人——这私生子,不就是刚才窜出来的那个年轻人吗?
他就是楚应汶的私生子!
那她刚才跟楚青雀吵得那些话都被他听见了!
周老夫人心里一慌,正是惊慌失措的时候,就看见楚应汶那张讨厌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彬彬有礼的笑道:“周老夫人,今天怎么有空赏脸来我们楚家的宴啊?”
周老夫人愣了两秒钟的神,楚应汶又说了一遍,周老夫人才回过神来,急匆匆的回:“我还不能来给你爸过寿了?你做了亏心事,还好意思来问我!我把我女儿嫁给你就是瞎了眼!”
她一口气把台词说出来,却看见楚应汶神色不变的回了一句:“噢,原来是来给我爸过寿的,我还以为周老夫人是来管我爸要工程的呢,看来是我误会您了。”
周老夫人难得的老脸一红。
霍连山站在楚应汶身后,听得缓缓抿唇。
他发现了,楚应汶骨头里也是有股斤斤计较的小孩劲儿的,吃了亏非要怼回去,一点都不肯忍让。
正当他们互相试探,言语交锋的时候,霍连山的身旁突然有人靠近,霍连山一回头,就看见一个眉眼俊朗,面带笑容的青年站在他身旁。
“你好。”对方笑着自我介绍:“我们见过的,在你的演唱会上,我是黎夜。”
黎夜和霍连山对视上的时候,双方都是状似不在意,实则偷偷的多打量了对方一眼。
霍连山是单纯听楚青雀提过黎夜,心里头记着这么一笔,一提演唱会他心里头就开始泛酸水儿,别管是哥哥还是兄弟,霍连山心里头都不痛快。
什么哥哥弟弟的?哥哥就能乱揉人脑袋吗?
他跟蒋洛认识这么久,从来都是只扇蒋洛后脑壳的。
戴眼镜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夜是单纯怀疑霍连山就是那天晚上让楚青雀哭的那个人,后来黎夜还本着对楚青雀的关心,去查了监控,当天跟楚青雀一起出入洗手间的就只有一个霍连山。
种种迹象表明,就是霍连山。
黎夜之前还以为楚青雀是受了情伤了,才会哭成那样,但他后来知道霍连山原来是楚应汶的私生子,思路就又拐到太平洋上去了。
难不成当时楚青雀是去找霍连山对峙去了?
豪门小少爷和恶毒私生子的洗手间巅峰之战?
怪不得楚青雀当时一句话都不肯跟他说,原来是关系到了楚家私生子的事情。
黎夜脑袋里过了很多个想法,最后对着霍连山勾起了一丝和善的笑容。
霍连山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对黎夜十分温和的缓缓点头。
双方同时向对方伸手握手,气氛十分和谐的打招呼:“你好。”
握上手的一瞬间,双方脑袋里都掠过了一个念头——这男的,不像是什么好东西,然后和对方熟练地开始寒暄,三两句话仿佛就成了兴趣相投的朋友。
由此可见,同性相斥这四个字儿放到谁身上都是有道理的,性格相似的人是没办法跟性格相似的人玩儿到一起去的。
不过如果楚青雀在场的话,估计会十分高兴。
啊,黎哥和山哥好像很合得来呢。
——
就在前厅互相试探、一片热闹、言语交锋的时候,在后院饭厅里,刘姐跟李茹爆发了一场最激烈的争吵。
两位老姐妹本来就是塑料友情,平时你忍着我我让着你还能好好处一处,一旦有了矛盾,双方爆发起来就要撕破脸皮了。
“我不就是想过来吗!”李茹浑身直发抖:“我过来怎么了,我儿子迟早要进楚家,我也能进楚家,我过来看看怎么了!”
刘姐差点当场骂出一句“你配吗”,又生生忍回去,硬挤出来一句:“那也得等霍连山进楚家再说吧!他自己根基都没稳,你跳出来给他捣乱,那不是害他吗!”
李茹也知道自己理亏,她嘴唇颤了颤,不再说了。
而刘姐也堵得慌,她拿起包包,丢下一句“我去洗把脸”,然后直接起身走向洗手间。
李茹烦躁的推着轮椅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没人给她开门,她暴躁的拍着轮椅喊:“服务员,过来给我开门!”
一直躲在包厢里的侍者一路冲出来,小跑着道歉开了门,她越是道歉,李茹骂的越是凶,一边骂一边坐着轮椅出来,走出饭厅之后,她的骂声逐渐小了,但还是一直在骂,骂看不起她的人,骂对她不好的人,骂来骂去,她的轮椅停在了假山附近经过了剪裁的一颗观赏树下,无声的落下泪来。
楚青雀就是在这个时候,从院外跑回来,一路奔回假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