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轻城觉得,自己肯定已经掉马了。
之前她就在怀疑,但是都被寒枝和沈肴糊弄过去了。而这次,她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寒枝倒戈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易轻城没想到,连沈肴都帮秦殊骗她!
掉马就掉马吧,反正迟早也是要掉的。易轻城想,也许,她可以尝试和秦殊重新开始。
但现在想这么多已经没用了。
易轻城望着幽暗的密室叹着气。
她跑走以后,还没冷静下来,就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口鼻,然后被迷晕了。
又双叒被抓了……
易轻城醒来的时候,韩咏就坐在床边,把玩着从她手上取下的小银镯。那是易轻城为了防身,特地去打的,里面也装了迷药。
“我想了很久,你是怎么给我下药的,果然被我猜中了。”韩咏看着镯子轻喃,“设计得真精巧。”
阴魂不散。
易轻城翻了个身,根本不想理他。
等等,她低头,才发现自己换了件衣裳,所有贴身之物都没了,连头发也是披散的,一根簪子都没留。
“你!”易轻城又惊又怒。
韩咏笑了笑,“你放心,衣服是丫鬟换的。”
“你不想问”
不想,用得着问吗?要么就是威胁秦殊,要么就是贪图她的美貌或者二者兼有。
从前她在秦殊身边也经常被人抓过,易轻城心理素质相当好。等到韩咏走了,她才起来好好察看室内。
密室很小,四周都是石壁,比外面阴凉,还有些潮湿,应该是建在地下。除了床、桌椅和一个小衣柜以外,再无其他。
易轻城打开衣柜,里面还是之前韩咏给她买的衣服。
……
韩咏再回来的时候,只见易轻城坐在床上,头发蓬乱披散,看不见脸,形似女鬼。
他蹙了蹙眉,从怀中取出一把小银梳,想来给她梳发,“你做什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易轻城躲开。
韩咏顿了顿,出去了。
不一会他回来,手中多了一支簪子递给她。易轻城接过,一语不发地将簪子摔到地上。
韩咏没恼,也没强迫她,只是捡起来就离开了。
第二天,韩咏又来了。
“我想,既然你不用我送的簪子,那我就去长偕殿拿了一根。”
“你胆子真大。”易轻城简直觉得他有些疯狂。
侍卫都是怎么回事,让人溜进长偕殿都不知道!
韩咏无所谓地笑了笑,手伸到她面前,掌心是支普普通通的木簪。
易轻城愣住。
“我见它被放在冰棺里,想着应该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所以就拿来了。”
易轻城不可思议地瞪着那根簪子,上面镶着一颗黑珠。
是在梦里,被施梅雪折断的那根,但是这簪子看起来却很新。
梦里秦殊说过要重新给她做一支,但后来事情太多,一直没顾上……
他怎么知道?
是他,重新做的?
韩咏见她双眼微红,有些惊奇,“看来你很喜欢这簪子,我没拿错。”
易轻城没说话,给自己挽髻簪上。
韩咏离去后,婢女来给她送饭,顺便将灯点上。
没有人在的时候,密室里都是黑的。
看守易轻城的婢女原本有两个,都会武功,今天却只来了一个脸生的。
易轻城一边吃饭一边观察着她,观她身形,应该不会武功。
“之前来送饭的那两个人呢?”
婢女低眉顺目道:“那两个姐姐临时有事,就换成了奴婢。”
易轻城没再说话,吃过饭,婢女上前收拾碗筷。易轻城站起来,帮她一块收拾。
“姑娘歇着吧,怎能让您亲自动手。”婢女有些惶恐,易轻城突然抬手点中她的穴位,婢女眼睛睁大了一瞬,随即晕了过去。
易轻城和她交换了衣物,然后拿起桌上的油灯抛到床上引燃,
浓烟弥漫,狭小的屋中立即难以视物。
“救命啊!着火了!”易轻城扶着昏睡的婢女大喊,门外的守卫立即冲进来。
易轻城用湿帕子捂着脸,趁乱跑出门。
刚一出来就撞上一个人。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韩咏。他神色紧张地望着室内,顾不上看是谁撞到了自己,一把将她推到一边。
易轻城暗自庆幸,结果一转头,看见韩仲书也来了。
虽然之前就猜到他还没死,但乍一碰上,易轻城还是有些害怕。
溜了溜了,易轻城转身就走。
“站住!”韩仲书毕竟眼毒,一下就认出了她。
所幸韩咏刚刚那一推,将她推到韩仲书对面,中间人又多又乱,加上地方窄小,韩仲书一时竟过不来。
密道只有一条路,易轻城也顾不上会不会有机关,一个劲地往前跑。
越往里越黑,越安静。
最后堵住她的是一道石门。
易轻城在黑暗中摸索着机关,急得身上满是冷汗。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人轻轻拉住她的衣袖。
易轻城吓得几乎心脏骤停,她一咬牙,握着手里的簪子,毫不留情地刺入来者的胸口。
黑暗中的人闷哼了一声,易轻城听到机关开启的声音,随后石门缓缓升起,天光涌入。
易轻城一怔,几滴鲜血落进脚边的泥土,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韩咏一手撑在身侧墙壁的机关上,脸色有些苍白,唇角却依旧带着微笑。
易轻城无法理解现在是什么情况。
“娘子果然狠毒。”他像往常那样唤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韩咏握住她微微发颤的手,将簪子全部刺进去,然后再推出来,血珠淋漓洒落,整根簪子都被鲜血染红。
大哥,你干啥自虐啊?!
易轻城瞪大眼睛,一时竟不知是该心疼簪子还是心疼韩咏。
血流如注,韩咏闭了闭眼,额上蒙上一层虚汗。再睁眼望向她时,映着曦光的眼睛闪亮而沉着,像在看一只即将要放生的鸟儿。
“这算是我欠你的,你走吧。”他低声说,语气无波无澜。
后面逐渐传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
若不及时治疗,他性命堪忧。
易轻城迟疑的目光在韩咏身上盘旋不定,他始终微笑不改地凝视着她,仿佛身受重伤的人不是他。
易轻城慢慢后退了几步,终于下定决心,抓着还在滴血的簪子转身跑了。
她的身影很快隐入旭日竹林中,轻灵得像只掠过春天的燕子,从他眼中消失,带着全部生机一起离去。
韩咏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捂着伤口,支撑不住地顺着墙靠坐下来,只觉得全身冰凉,一丝力气也没有,晨光照在身上,格外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