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1 / 2)

天牢里又黑又冷,阴气森森。易轻城抱膝蜷缩在一角,身下垫着脏污的稻草,手中还握着那满是血的簪子。

她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理她。

易轻城筋疲力尽,更多的是灰心与绝望。

秦殊把沈姣当成她了吗?他怎么那么傻,都认不出她吗?

就没一个人能认出她吗?

狗男人倒是无所谓,可是小花和阿宝怎么办?

易轻城想得脑袋疼,晕晕乎乎睡过去了。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茅草屋里,四周站了一屋乌泱泱的侍卫。

这场景似曾相识。

易轻城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她看见秦殊坐在床前,床上躺着一个面色枯槁的女子,紧闭着双眼,正是她自己!

易轻城一时无法思考,她怎么又回到这时候了?难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死后的一场梦?

秦殊看着床上的她,苍白的嘴角微抿,易轻城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那里被泪光占据,如同碎裂的星辰。

秦殊让人去寻了冰棺,然后亲手为她整理遗容,动作轻柔,仿佛怕打扰了她的沉眠。

“我来迟了,对不起。”他低声哽咽,俯身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一滴泪遗落在她乌发间。

秦殊像往常那样爱怜地抚着她的脸颊,“殊哥哥带你回家。”

他抱起她向屋外走去,所有人肃静无声,即使垂着头,也能感觉到悲恸的气息。

秦殊将她放进棺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棺盖缓缓合上。

易轻城看见他忽然抬头看向天空,她也跟着抬头看,一片薄云正好遮住了烈日,天地微微清凉了些。

易轻城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其实她离开秦殊之后,才发觉自己喜欢他。

所以她开始偷偷关注朝廷每一条新令,那都是他亲自批阅过的。

她也不单单只是悬壶济世,她在他的山河中飘零,救治他的子民,抚育他们的孩子。

这是世上最隐秘的暗恋,连她自己也不愿察觉。

易轻城原以为有机会改变,可原来只是一场梦吗?

……

“轻城,轻城——”

易轻城蓦地醒转,只觉得眼角湿湿的,视线逐渐清晰,朦胧泪光中看见秦殊的脸。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他关切地问,话音未落,易轻城就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了一顿。

秦殊很快就感觉到胸前衣襟湿透了,印象中轻城上一次这么毫无顾忌地大哭,还是小时候的事了。他手足无措地搂着她,拍着她的肩。

秦殊便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她:“好了好了,不怕,殊哥哥在这。”

易轻城很快哭够了,揪着他的中衣擤了把鼻涕,又细水长流地哭了一会,半晌才抽抽搭搭地道:“我梦见现在都是梦,我又回到在扶风县死掉的时候。”

秦殊一怔,胸口又传来她闷闷的声音:“我看着你把我的尸体抱进冰棺,看到你哭,我也很难受,可是在梦里什么都做不了……你还跟我道歉说你来迟了。”

当时确实是这样的,秦殊回想起来,那种心痛的感觉他还记忆犹新。

“都是梦。”他握着她的手安慰她,也是宽慰自己。

易轻城这才反应过来,她抽出手,往后挪了挪,环顾四周,是在长偕殿里。

“我怎么在这啊?”

“那你还想在哪?”秦殊好笑地看着她。

易轻城从他眼中看见了自己,她忍不住摸着脸。

她回来了!

“沈姣呢?”易轻城心有余悸。

“死了。”秦殊目光微冷,不想听到这讨厌的名字。

秦殊早就和沈肴找到了能让易轻城回来的方法,起死回生,她的身体会遭受巨大的痛苦,秦殊怎么舍得。于是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让沈姣代替了一段时间。

秦殊知道是韩家掳走了易轻城,他派人寻找,如果能找到易轻城,就将她放在天牢里保护起来。找不到也没关系,到时候她自然会回到自己的身体中。

现在算是彻底平息了,易轻城还有些恍惚。她想起自己在牢房里一直握着的簪子,问道:“那个,你有没有看见簪子。”

秦殊一顿,莞尔从怀中取出那根木簪,属于韩咏的血迹已经被洗去了。

易轻城想起来,问道:“韩咏和韩仲书怎么样了?”

“已经被捉拿了,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秦殊狠狠说完,还有些生气地刮着她的鼻子,“你啊,竟然真的嫁给韩咏。”

“那不是你让我嫁的嘛,我有什么办法,我能抗旨吗?”易轻城翻着白眼。

秦殊没再往下说,他知道,那是因为她根本不打算向他坦白。

“其实,韩咏没伤害过我,他也没什么野心,你要不……”易轻城求情的话还没说完,就在秦殊要吃人的眼神下闭住了嘴。

算了算了,自求多福吧。

“你刚醒来,就让我放了别的男人?”秦殊还不依不饶。

完了,引火烧身。易轻城想了半天,瞪着他道:“你还敢说我,你怎么想起来给我做这个簪子?”

秦殊噎住。

“你什么时候入梦的?”易轻城气愤,她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只有最后一次,”秦殊老实交代,“当时你昏迷不醒,我才去救你。”

易轻城还是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她挣扎着下床,秦殊扶着她,“你要去哪?”

易轻城不说话,走到自己从前住的耳房里,翻出一个小册子。

“你看,”易轻城指着,“第一天回来的时候,你砍了我一刀。还有后来,你掐我脖子,还把我手弄脱臼了……”

她一桩一件记得清清楚楚。

秦殊没说话,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

易轻城惊了,他还随身带着凶器?!

秦殊抽出匕首,就要往自己身上刺去。

易轻城吓得急忙抱住他的手臂,“你干什么?”

“还你啊。”秦殊轻声说。

易轻城黑着脸,把匕首从他手里掰过来,丢到一边。

“那要不肉/偿?”秦殊笑道。

……

皇后娘娘起死回生的事一下传遍了宫闱乃至京城,人人称奇,都想打听这其中的秘密。

易轻城待在长偕殿里还是一如既往,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就撸狗撸娃,依旧不给秦殊好脸色。

一直到晚上都没见到秦殊,说是还在忙。易轻城有些不忿,她才回来几天,这厮就对她爱理不理了。

她还是不是他的心肝宝贝了?

晚上,秦殊一来就见易轻城睡在两个孩子中间,一手一个睡得四仰八叉,口水横流。

秦殊俯身轻轻把孩子们抱到偏殿的小床上。

“什么时辰了?”易轻城稍稍醒了,含糊地问。

“四更天了。”他轻语呢喃,她占据了整张床,秦殊只好坐在边上看着她的睡颜,生怕她下一刻又要消失。

“赶紧睡吧,待会还要上朝……”易轻城来不及说完又睡过去了。

秦殊心里一热,忍不住低头亲着她的脸。

“你干什么呀。”易轻城被他弄醒,生气。

“我想亲亲你。”秦殊低声说。

易轻城不语,他又亲了几下她的脸。

“滚吧滚吧。”她卷着被子往里一缩,秦殊笑起来,顺势躺上去抱住她。

他想起那段时间,他在棺里抱着冰冷的她。还有易轻城不在的时候,他一个人守在这冷清的殿里……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轻城,谢谢你。”秦殊含住她的耳垂。

谢谢你回到我身边,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易轻城忽然开口,想了一会才含糊地道:“我小时候的事……”

秦殊一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为什么没告诉她,其实她根本不是什么郡主,而是被疯癫的华阳从别人手中抢来的孩子。

而他杀华阳也是为了她。

秦殊淡然道:“过去的事,你忘了便忘了,何必再让你记起。”

易轻城没说话,过了很久,秦殊才听到她吸了吸鼻子。

“你知不知道,我因为这个记恨了你很久。”她声音颤得厉害。

秦殊敛眸,“知道。”又补上一句欠揍的:“反正也不差这一件。”

易轻城噗的一声,也不知是哭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