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
讲到这里,陀蜜的眼中充满神采,“对!他就是英雄!虽然我知道有些人可?能会管他叫鬼,但是他从来都没有伤害任何一个人,只呆在这座城里。我的这些武功都是看他练的时候学会的,还有我的官话,他虽然没跟我交谈过,可?有时会自言自语,有时会唱歌,我听多了,也就会说了。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我求他让我躲着,他就没把我送出去?,托她?的福,我才不至于像龟兹其?他女人一样被卖掉,我……”
“胡说八道!”崔知温一声暴喝,再次举起刀,亮在她?的面前,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怒意。
陀蜜被他吓了一跳,之后梗着脖子反驳道:“我没有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位英雄龟兹不少人都曾见过他,你出去?打听,很多人都知道!”
傅旻托着下巴,眉头微微皱起,能跟人交流的……邪祟,这如果传出去?,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众所周知,邪祟虽然有思维,但是没有感情,他们附在人上,即使表现?的有感情,也只不过是人本身的思维在作祟。也正因为这点,术师面对邪祟可?以赢多输少。毕竟虽说没有感情在某些方?面是好事,可?是这样的话也很容易被分辨出来。
考虑到陀蜜毕竟是普通人,对于邪祟之类的还算不是很了解,傅旻也就没放在心上。
此时风沙已经很大了,他看了飞在半空中的谢九霄一眼,示意询问他有没有办法发?现?崔知泽的下落。
谢九霄微微点了点头,因为风沙的原因,邪气?散布在四周。傅旻可?能看的不是很清楚,可?作为神魂而存在的他还是能分辨出哪里的最强,哪里的最弱。
看了一眼还在争辩的陀蜜,以及看上去?已经到爆发?边缘,马上就要?将面前胡姬碎尸万段的崔知温。傅旻轻咳两下,表示自己能找到崔知泽的所在,陀蜜留下来估计还有用,让崔知温暂时留她?一命。
崔知温听到弟弟的下落,也顾不得那?么多,冷着脸收起杀气?。
陀蜜“嗖”的一下窜到傅旻身边,这使傅旻有些哭笑不得,托这位崔黄门的福,连他都有和蔼可?亲的一天。
唯独谢九霄抱着胳膊悬在半空中,嘟嘟囔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顺着他的指路,三人在漫天风沙中艰难的行进许久后,面前出现?一个圆顶,十分庞大的建筑。
如果傅旻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这座城市的中心,而这座建筑想必就是当年魔鬼城的官府。
此时,就连崔知温这种?没有特殊术法的术士也能感受到眼前的邪气?。
没办法,这种?实在是太过于霸道,跟它相比,傅旻之前遇到的「红线」、「菇」,全部只能算是微不足道。
而能够散发?出这样恐怖的气?息的邪祟,想来又是多么令人心惊。
傅旻面色十分凝重?,他虽说脾气?不好,看似天不怕地不怕,但其?实思维十分冷静,很能权衡利弊。毕竟他还需要?留着这条命去?找谢哀报仇,对于这样的庞然大物,他很清楚,是自己没办法应对的。
于是想着先设法弄清楚崔知泽的状况,想办法将他带出来后,便暂时退下。
若是平时,此时下决定的估计是崔知温,可?显然弟弟的失踪已经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独自上前,想要?推开那?圆顶建筑的大门。
然而就在此时,周围的沙尘仿佛突然间活了一般,瞬间在空中凝结成一条蛇样的形状,冲到崔知温面前。
崔知温面不改色竖起刀去?劈砍。
他的动作很快,就连傅旻这样的身手,捕捉他的行动也很勉强,想来这位崔大人,虽然平日里只做文?官,但确实有两把刷子。
那?条杀蛇直接断成两截,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又重?新?凝结在一起,并且随着风的呼啸,周围越来越多的沙子向他们这边聚拢。
沙子这东西是没有生命的,不管怎么砍,它都会重?新?聚集。除非找到这东西的弱点,否则就算不被打死也要?累死。
几次想要?上前推开门,又被沙子拦了下来。
外面的动静想必也竟然惊动了里面的邪祟,崔知泽还在他们手里,也不知要?受怎样的苦。
崔知温眉头紧皱,深吸了口气?,用手划过细长的刀身,霎时间,整个刀体燃起蓝色的火焰,温度之高,就连离他很远的傅旻都能感觉到。
“这是什么东西?不是说好了都是术士吗?怎么闹得跟大魔法师一样?”傅旻轻声询问。
谢九霄在旁冷眼旁观,他生活在那?个年代,清河崔氏还没有全盛,但也有些姓名,自己生前也曾经跟清河崔氏的族人交流过。于是道:“清河崔氏大多看似冷漠实则刚强,传闻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个性,如此一来,他们家族中的功法也大多是些伤害极强的刚猛路子。你稍微离他远点,如果真打起来,估计这块地是保不住了。”
傅旻眉头微皱,怎么对面那?么酷炫,自己就只会些下毒,下蛊的伎俩。心中略有不服,但还是听话的离开此地,顺便也拉着陀蜜。
刀上湛蓝的火焰将崔知温的五官映衬的忽明忽暗,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举起刀刚要?上前,突然听到旁边传来错愕的一声:
“大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瞬间,崔知温停下了动作,他手里燃着火的唐刀似乎有些不满,微微晃动两下,但伴随着刀身上火焰熄灭,还是在主?人的掌心沉寂。
崔知温二话不说,上前抓住弟弟的肩膀,仔细检查两下,确定没有其?他伤后方?才冷淡的松手。
这时候,伴随着硬甲的声音,从屋里走?出一位身穿光明铠,体型极为高大的中年男子。
“赵兄,这位是我阿兄,这位是我同僚傅旻。在场之事皆是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崔知泽笑道。
那?位“赵兄”缓慢的抬起手,瞬时间所有的沙子归于平静,就连狂风也不再刮了。
崔知泽舒了口气?,与兄长好友介绍道:“这位是赵志林赵兄,他在这里已经许多年了,他……”
话还没说完,就被兄长一把抓住,狠狠带到身后,崔知泽错愕,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你就看不出来,这人是邪祟吗?”崔知温怒道。
“我自然是知道,不是,你误会了,赵兄其?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他是我们大汉的官员……不管怎么样。马上就要?日落了,等会儿这里风沙又要?起来,我们先进去?说吧。”崔知泽在前面引路,也不给?兄长他们拒绝的机会,直接走?了进去?。
什么大汉?
几人都被崔知泽这一出弄得有些发?蒙。
赵志林在后面慢悠悠的跟上,陀蜜自从赵志林出现?后,满心满眼遍全是对方?,见此也进了去?。
崔知温来不及阻拦,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弟弟,进了贼窝,最后连傅旻也抬脚。
“你又跟着凑什么热闹?”崔知温沉着脸。
傅旻没理他,他倒是真想看看,所谓与众不同的邪祟是什么个邪祟?顺带凉凉道:“令弟就这样一个人,崔黄门不担心吗?”
崔知温身形一顿,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
屋内除了几根柱子外,其?他东西都已经腐朽的差不多了,地上一片狼藉。崔知泽知道阿兄讲究,于是稍微整理了下,好不容易腾出个能坐的地方?让崔这问歇着,之后开始讲关于赵志林的事。
这位赵志林乃是大汉武帝年间人,元鼎二年,匈奴常常扰乱边疆,汉武帝想要?联合匈奴的仇人大月氏一起前后夹击,彻底将冒顿单于那?一支匈奴消灭。于是派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赵志林是副使。当时他们在路上不幸遇到匈奴骑兵,百余人一起被俘虏,被匈奴困了几年,最后趁他们不注意一起逃了出去?。
然而千辛万苦到达大月氏地方?,却被告知大月氏的国民?早就已经厌倦做战,并且对大汉的实力表示质疑。张骞没办法,只能先将赵志林留在原地,独自带人回去?禀报消息,等之后再由汉武帝定夺。
大月氏虽说不想打仗,但也不想得罪大汉,于是好吃好喝供着赵志林。可?赵志林身兼要?职,不敢丝毫懈怠,每天站在城门等待着故乡的来人。
可?惜的是,过了几年,赵志林身染重?疾,死在了大月氏,等再挣睁开眼睛,这片城已经变成了废墟。
赵志林在这城里不知活了多少年,遇见的基本都是些胡人,对于汉朝的历史知之甚少,见到傅旻他们几个十分高兴,于是用了些手段,将崔知泽带了过来。
傅旻看了看崔知泽。
崔知泽瞬间领悟到好友的未尽之意,笑着表示,不要?紧,他已经跟赵志林说了汉朝已经灭亡,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又组成了许多新?王朝,赵志林虽然失落,但也表示理解。
傅旻穿越后,也在舅舅以及谢九霄的唠叨下,看了一些史书,结合上辈子的知识也知道张骞,离开大月氏后,再次被匈奴捉到。颠沛流离过了四五年才回到大汉,而武帝当时手上还有其?他事要?做,于是又隔了许多年才派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所以这位赵副使等了这么多年也没等到故人。
“所以,你是因为思念故土,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崔知温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想要?堕落成邪祟,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思念故土更甚的人比他多的是,在这片废城里,他也没看到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说什么变成邪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
“有什么不可?能的,像赵大哥这样的忠肝义胆之人,有些人是不会理解的!”陀蜜反驳,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赵志林的平生,虽然不太理解这些情感,但不妨碍对其?更加崇拜,甚至压倒了对崔知温的恐惧。
赵志林缓慢地摇了摇头,他怔怔的看着远方?,神情呆滞,但语气?却十分坚定,“我是为了保护大汉故土,保护大汉百姓。”
崔知温冷笑:“好一个忠君爱国,心怀天下的大豪杰,如此我等到成恶人了。”他不想在说废话,当即便要?拔刀。
崔知泽大惊失色:“阿兄这是做什么,赵哥是这样的忠贞之士,况且他又从未伤过人,就不能就不能放他一马吗?”
崔知温冰冷的目光刺向他,厉声道:“你身上穿的那?件官服只是为了好看吗,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铲除邪祟乃是我等天职,崔家自立门以来,多少人因邪祟而死?如今你却被邪祟迷惑,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我……”崔知泽还想开口,又被阿兄打断。
“不必再多说,既然这位赵副将口口声声说自己忠君爱国,保护大汉子民?,那?你就问问他,他现?在这具身体是从哪里弄来的?”
赵志林似乎也被他说的呆住了,低头看了看,眼中满是迷惑,“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就是我的?”
这时候崔知泽也反应过来,一些邪祟是在诞生之初可?以拥有实体,不过随着时光推移,定然会脱离人形。特别是如果真如赵志林自己所说,他死的时候距今已经过了几百年,在风沙的侵蚀下,就算枯骨恐怕也变成粉末。
那?么现?在这具能跑能跳的身体是从哪来的?
傅旻在一旁,原本一直都没有说话,这时候冷不丁开口道:“我看这位赵副将,虽说手脸有些黑,但脖颈低处还是极为白皙,统统带着几分琥珀,就连胡须似乎都不是正常颜色。想必这具身体应该是附近胡人与汉人所生。这里的龟兹人都是后迁过来的,这样的模样在汉朝不多见吧?”
“最主?要?的是,”傅旻指了指对方?身上的光明甲,“这东西可?不便宜,据我所知,应该是我朝独有的。”
赵志林被他说的愣住了,傅旻冷眼旁观,见其?惊疑不定,捡起周围的瓦片,往里倒了杯水,送到赵志林面前。
“副将你看看,这水里的倒影,可?是你本人?”
赵志林恍惚的瓦片,低头看向水中。
水中的人面容有些脏污,但是依靠着模糊的记忆,他还是能清楚的分辨出,这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放下瓦片,茫然道:“所以我不是我,我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