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看着衍春的一身打扮轻轻笑了笑,道:“皇后与羊脂白果然是极般配的。”
衍春笑了笑,一面抬手抚了抚发髻中的步摇,道:“此乃妾身所钟爱。”
中宫所出的嫡皇子的抓周宴自然是办的极热闹的,内外命妇均着吉服到场,均是笑意盈盈的,口中道贺的话语络绎不绝,甚至连一贯不与嫔妃交往的柔妃都盛装出席。
只是那一身大红也不知打了谁的眼。
嘉贵妃当场冷下了脸,却被愉妃轻轻拉了拉袖子,最后也只能满面不渝地坐在那里,独自坐在那里喝闷酒。
抓周宴抓周宴,正主当然是抓周了。
书籍笔墨、珍奇古玩,天下各物赫赫扬扬摆了一桌子,被打扮的跟个福娃似的的永琮被放在桌上,然后便有乾隆笑着与他道:“皇儿喜爱哪个便抓吧。”
当然衍春觉得这完全是鸡对鸭讲。
众人肉眼所见的,乾隆今日心情不错,但很快,那好心情就没有持续下去了。
他冷冷地看着永琮手中抓着的《太上感应篇》,忽地转头看向衍春,却见她正端着一碗茶水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他忽地心里没了底,转头怒斥道:“七皇子抓周为什么会抓到这个?”
准备抓周宴的人冷汗直流忙忙跪下,却听衍春笑吟吟地起身道:“万岁爷您不必怪罪他们,这本经书是京郊冲虚观观主献上的,妾身想着也是个好意头,便命人添上了。”
“朕倒不知,我大清皇子的抓周物件上,几时也有了经书一类在前的规矩。”乾隆此时也有些冷静过来,只是冷冷道。
富庶人家抓周倒是会放儒、释、道三家经文,皇家自然也不例外,但是皇家子嗣抓周素来都是千百遍训练过的,抓什么东西父母一般心中都有数,并且释、道两家的经文也会放在远处,孩子一般不会爬过去。
但是这一本却摆放在十分靠前的地方。
此时见永琮抓了这经书,乾隆心情便是一落千丈。
只听衍春仍是笑意盈盈地道:“若说经文抓一本也是常事,况且天下大儒有哪个不是精通释儒道三家经典呢?永琮身为皇室子孙,精通道教经典文录也是个好意头不是吗?”
“好、好一个皇后!”乾隆狠狠点了点头,道:“朕倒不知皇后几时竟也这般伶牙俐齿起来了。”
这话一出,见他怒气冲天的样子,殿中众人忙忙低头,甚至有的刻意放轻了呼吸的声音,唯恐盛怒之中的皇帝注意到自己。
“惹怒万岁,是妾身的不是。”衍春干脆利落地请了罪,“妾身操持抓周宴无方,自请禁足抄写宫规。”
“好、好。”乾隆气冲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在长春宫中你闭门思过吧!”
说着甩袖而去,柔妃惊忙之中将视线投向了衍春,得了一个眼神后仿佛稳住了心神,对着她悄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随着乾隆而去了。
萃茵心中惊慌,忙要上前却被衍春一个眼神定住,衍春对着她微微笑了笑,道:“绵德近来病着,你这个做额娘的还是回去陪她吧。”
萃茵抿了抿唇,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儿媳知道了。”
七皇子抓周宴上,皇后被皇帝斥责乃至于禁足宫中。
宴席散场之后,各样流言蜚语席卷京中,大半形容的都是中宫失势。
更多的大臣联想到的却是太子一脉被皇帝所忌惮。
几位明面上投靠了东宫的大臣散席后忙忙去了毓庆宫,却只得了太子“皇额娘已心灰意冷”一句,然后各自失落散去。
其余的几番打探,最后也知道了这一句。
于是投靠了中宫与太子的大臣们或是想着另投他人寻找出路,或是如咸鱼一般等着太子失势之后被皇帝清算。
总之都是以为没什么好结果了。
然而四月还没过,又是一道惊天大雷打在了紫禁城上。
皇帝,驾崩了。
死因……嗯,不可言喻。
总之是不可能写到史书上的那种死法,要是写上了,估计千八百年网络发达之后各种论坛和社交软件都会专门为这位皇帝的死亡方式开一个话题。
然后就是皇后下旨封口,当夜侍寝的柔妃等人全被毒酒赐死后挫骨扬灰,左右最后扬在乱葬岗上的也只是一坛子白色的粉末了。
而嫡七皇子抓周宴上发生的事件也成了乾隆帝愈发昏庸的佐证。
只有群青知道,四月的最后一个晴天中,衍春对着满园烂漫的花朵露出了一个多么嘲讽又是多么放松的笑意。
那是深宫之中十几年不曾有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安排的时候想到这样写会不会导致后人猜测乾隆死是衍春下的手。
但突然觉得这样对衍春而言或许才是好的。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