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Chapter 55(1 / 2)

今年的春节,毫无疑义地成了庄、姜两家近几年最热闹的春节。

于庄家,一双儿?女都?有了另一半,尽管何冬容回了苗栗,但两家人常常视频交流,何冬容的父母决定开春后亲自送女儿?来逍城,这样?双方父母也能见见面吃吃饭。

于姜家,姜池和姜寒至也都?交了女朋友,庄姜姜家也互相登门拜访过几次,除此外?,还有个觍着脸送上门的封希夷。

姜慕月因为?在先那段恋情与?婚姻,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以一种避躲的姿态面对月眠湾,在和高女士成为?准亲家前,高女士曾邀请她去家里用茶,她回绝了,并非不愿与?她交好,而是不想回去那个地方。

那里有她和前夫最浓情蜜意的时光,也有他们争执得最厉害的时候。

事情的转折点是,她认识了阿妙家的女儿?,并且发现了自家儿?子对庄家姑娘的不同心思,之后某次路过逍山时,怅惘过的她想起了小姑娘,给她打了通电话……

自从她和封希夷离婚后,两人一直保持着某种奇异的关系,他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但后来常常会来找她,她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心态,只?不温不火地对他。

将近二十年来都?是这样?,偏偏他人在请庄家一家吃过饭后就转了性子,突然厚脸皮起来,丝毫不像当初那个满心抱负的人。

他也老了,老到不愿意再与?她不冷不热下?去,他和她说,他很孤独。

所以他觍着脸到姜家来过年,他说他老了怕孤独,姜慕月也觉得自己老了,不然怎么会不舍得和他说那些冷冷淡淡的话。

两人间的关系愈加奇妙,她也忽然没了之前对月眠湾的避藏心态,去庄家拜访时还认识了他们离开后的住户。

高女士这才知道,她原来在搬来这里后和对方做过几天邻居……

一代又一代地往上,到了庄老先生那辈人。

他在这个春节往华家去探望了他的老朋友,华昇的父亲带他去了墓园,他果?然带上瓶好酒给了华老先生,在那里跟人说了好多话。

该串的门全?都?串了,该送的礼物也都?没落下?,论?收到礼物最多的人,只?能是庄曼侬。

二十四岁的生日将至,今年也是她的本命年,几乎每个长辈都?给她送件红色的礼物,高女士还夸张地给她买了几套红色内衣。

被红色气息淹没的庄曼侬想,她真?的不想穿红色内衣。

角度最刁钻的还数何桃大?小姐,送了她一套口红,好像是比红手绳、红腰带来得实用。

收到口红那天,姜池也坐在庄家客厅,那时庄曼侬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很多人的礼物,只?有姜池迟迟没有行动。

后来高女士赶他们几个年轻人到放映室玩儿?,庄曼侬跟姜池走在最后面,到快进门的地方她被姜池牵住手腕带去小阳台。

这个春节并不哪般冷,纵使没穿厚外?套呆一小会儿?也不会太冻。

她巧笑问他:“干什么?”

“不是想知道我会送你什么吗?”

“我可没说。”但想了。

姜池低头笑了下?,右手伸去挽了挽左边衣袖,从毛衣里的衬衫袖口上取了抹红色的东西?下?来,轻轻的一声?被风吹散。

她还没看清楚,姜池手又伸来理她的头发,顺便绕着两绺头发转了转,往她头上“啪嗒”别了枚发卡上去。

庄曼侬:“……”

本届送礼大?赛的MVP还是颁给何桃吧。

那是一枚樱桃红的樱桃发卡,透红透红的其实有些像宝石,小小的两粒嵌在发卡上,看久了还是蛮可爱的。

想到少年姜池曾经?私藏她的发卡好长时间,她慢慢理解了些,男孩子不能用可爱的发卡,一定很惋惜吧。

不过一晚的时间,很有仪式感的庄小姐就做出了新的决策,撤回了颁给何桃小姐的奖,重新发给姜池。

***

春气渐暖,最近的新闻里总能听见园林专家们说:由于暖冬,今年花期总体上比去年提前了一些。

许多南方城市的樱花花期已经?提前,才二月底就陆续绽放了,又有居民在采访中声?称在公园散步时发现了枝盛开的桃花,园林专家预测三月中旬以前桃花将进入正式观赏期。

就是在这样?春意盎然的日子里,何冬容和她父母到了逍城,赶在庄曼侬生日的前一天。

那天两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席间庄咏归就着最近听来的新闻问起他们,苗栗的桐花是不是也花期提前了。

何冬容的父亲何晋是个腼腆的人,但他提起油桐花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倒豆子般说:“今年风暖,大?概二月底就能开花,来内地前还听客委会的人说要把今年桐花祭开幕式提前,估计三月底就能办起来。”

以往的话,桐花祭通常设在四月初到五月。

何母许佳毓接着这话邀请她们到时候去看看桐花祭,高女士应下?,也当是去旅游一次。

当天下?午他们又陪何晋、许佳毓到逍城一些景点逛了逛,傍晚才分别回家,庄曼侬脚走得有些酸,但见自家爷爷奶奶都?还精神?奕奕藏着没吭声?。

晚餐随意吃了两口粥,黄昏也沉淀下?来,她困兮兮地回卧室倒下?,迷迷糊糊睡了几个小时,再睁眼时已是更深夜静。

十一点。

睡了一觉的人大?脑异常清醒,慢慢探手摸到手机,她睡觉前和姜池说了走太久想眯一会儿?的话,哪成想一眯眯到这个点。

姜池那边回她个好,说:「醒了记得给我发条消息。」

她忖量着敲了几个字发过去,本以为?他已经?睡了,但下?一秒手机铃就朗朗响了起来。

山上寂静的春夜被惊扰了下?,她接起来,沙沙的电流声?和姜池的呼吸声?替代了铃响。

“怎么还不睡呀?”她压着声?音,虚飘飘的。

姜池说:“睡不着。你呢,很清醒吗?”

“嗯,很清醒。”她又问他,“你为?什么睡不着?”

“做好了一件很难的工作,很高兴。”他那边的声?音忽然远了些,窸窸窣窣的。

她听到动静,问他:“你在做什么?”

“穿衣服。”

“喂……你该不会是要来找我吧?”

姜池没有否定:“反正我们都?很清醒……我想做二十四岁的你第一个见到的人。”

庄曼侬五根指头捏了捏她的小狮子抱枕,静默会儿?,好笑问他:“这个不应该看我的意愿么?”

“你不想第一个见我?”

他真?是……越来越爱撒娇了啊,庄曼侬打了个太极:“我不知道啊,二十四的庄曼侬还不在这里。”

“好,那我待会儿?再问她。”

她清清淡淡地笑了声?。

挂断电话等姜池来的时间里,她先溜进卫生间洗漱了番,后来拉了窗帘坐到铺了毛绒毯子的飘窗上。

花园里有两盏灯亮着,往外?花园门口还有一盏,偶有阵风吹得攀在墙上的薜荔晃一晃,黑影就在那里晃来晃去。

越等越清醒。

夜里路上车少,姜池的车在这天还剩三分钟的时候就到了楼下?,她欣喜趿上飘窗底下?的红色拖鞋,捞了件外?衣悄悄开门出去。

姜池的车就停在路灯底下?,他背着手站在车外?,从下?面,能看见她房间里的灯亮着,他抬腕看了看时间,还有两分钟。

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别墅里灯也一排一排地亮起来,从她卧门外?的长廊,到楼梯上的吊灯,再到玄关,连路雪亮雪亮的。

白色木门被她推开,她小跑着朝铁门边去,打开铁门时闹出不小动静。

姜池瞧了眼意外?有些莽撞的人,背着的手亮出来,拿着朵木雕的玫瑰花给她:“晚上好。”

她接到手上转了转它,而后仰面,踮起脚尖在姜池的下?巴上吻了吻:“晚上好。”

天上的,是钩下?弦月,没有满月时那般亮,只?有一两撇漖白漖白月影落在他们身上,姜池牵着她的手到后备箱跟前,在这天的最后一分钟里抱住她,眼睛盯着手表掐时间。

在时针分针与?秒针重合的瞬间,他的喉头漏出声?笑,在她耳边问候:“你好啊,二十四岁的庄曼侬。”

她拿木雕玫瑰敲了敲他后背,说:“谢谢你啊,老朋友。”

他松开她人,吻了吻她额头:“我有个礼物要送你。”

后备箱的门缓缓升起,珠灰色的地毯上亮出个半臂高的物件,是件木雕,很眼熟。

她半蹲下?,借着路灯光亮看它,一块木墩被雕成个院子,正是森林里木屋的模样?,兔子、院里养的向日葵、停在柴棚底下?的自行车、破旧的蓄水罐、木屋后的树、屋顶、小烟囱,乃至二层窗户上挂的风铃都?能在上面找到……

她惘惘地触碰了下?烟囱。

这样?弥足珍贵的礼物,这样?好的姜池,她可真?是幸运呐。

***

当残月变成新月,新月又变成娥眉月。

远在苗栗何晋、许佳毓夫妇联系了庄先生和高女士,告诉他们今年的桐花祭开幕式定在三月二十五,高女士表示,到时候一定会去。

庄曼侬他们为?了避开人多的时候,提前三天就跟何冬容飞去了台北,在何冬容的带领下?,乘高铁去了苗栗。

靠窗坐的庄曼侬在经?过几座小村落后,远远看见前方的一座山,白皑皑的一片,倒像雪山。

前方的何冬容从座椅和车窗狭窄的缝隙回头看她:“前面就到了!”

油桐花已经?开了将近一个月,客家桐花祭通常是从花期最盛的时候办到春暮,那期间整座山都?是白色的,每天都?像是飘着雪片。

他们来得早,走在油桐树林间的山路上,还没有大?片大?片的落花,只?在有风的时候多落些。

十一点左右就到了何冬容家,何冬容家里除了她爸妈,还有她阿嬷和哥哥在。

阿嬷看上去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老人,在他们寒暄时兀自在旁边含糊句:“比以前喜欢的那个好。”

老婆婆没说客家话,而是句还算标准的普通话。

笑得最开心的何冬容心里咯噔一下?,登时警铃大?作,完蛋了啦!

果?然,听见这句话的庄景伊怔了怔,瞟了何冬容一眼,何冬容一把抱住庄曼侬的胳膊:“我带你去我房间看看吧。”

庄曼侬看看几位长辈,又看看庄景伊,决定留他在这里好好儿?跟未来岳父岳母说说话,自己告辞跟何冬容去她房间。

姜池自然不能跟去女生闺房,但他也没留下?耽误他未来大?舅子,只?跟着她们出去,说在院子里走走,然后下?了台阶到花盆边一张藤椅上坐下?。

这里既然是民宿,当然不会小,姜池坐的地方正是供游客们休息、用餐点和茶水的地方,他坐在那里眺望去油桐树林里,偶尔一阵风路过会带几朵桐花飘落。

好久他才垂了垂眸,从风衣内兜里取了个东西?出来,拿在手里把玩。

另一边,只?剩两个女孩子在一起时,庄曼侬才瞥着何冬容问:“你没告诉哥哥那件事呀?”

何冬容咬了咬唇,带她到屋里窗边坐下?:“我、我不敢告诉他嘛,我和皓谦学?长喝咖啡那次他好凶的。”

“你确定是凶你?”庄曼侬无奈。

“……”

其实也不是啦,就是会很用力地和她啵啵……这么想想好像还蛮刺激的。

也不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庄曼侬只?看她拼命甩了两下?脑袋。

何冬容甩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念及她邀请好友来苗栗的初衷,姑且忘了刚才阿嬷出卖她的事,带庄曼侬参观起自己的房间。

在她的书桌靠墙那端,有个瓷泥陶笛,庄曼侬惊讶问她:“原来我们容容还会吹陶笛呀?”

何冬容看见那个陶笛,懊丧地抱怨句:“没有啦……我之前回家明明就收过好几次,但每次一走阿嬷又会给我找出来。”

庄曼侬捧起那个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陶笛,疑惑:“明明就很可爱啊,干嘛要藏起来?”

“唔……”何冬容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