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可不是个好地方,如果查证无事,那能出来最好不过。喻总也不可能还有心情体力大半夜在外瞎逛,司机当然是把他送至附近酒店安顿。”
那天喻司礼说的话大部分都是在他的胁迫下说出的,除了那个别几句自由发挥。程轩意识到,那大概是喻司礼和叶晚舟之间心照不宣的反话。
“大意了。”程轩心说。
程轩主人格的面相极具欺骗性,只要他控制得当,适当的委屈,适当的不解与焦躁,一切都会恰到好处,一切都会如千万次计算好的。
“卡是我给侍应生的,但或许叶警官不太清楚西方上流社会喜欢给小费的行为。而我手头宽裕,在酒会一时喝高了多给些小费,也很正常吧?”
“那程总出手还真是阔绰啊,小费一给就是五十万,让我开阔了眼界。”叶晚舟皱眉佯装分外惊异,而后神色淡了下来,一拍桌子带了几分怒气。“程轩!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你在国外干过的那些好事儿,又想拿到国内来复制粘贴了?我告诉你!现在是法治社会!”
“不错……比我预想中的有意思多了。”叶晚舟突如其的暴起使程轩的警惕程度瞬间调至最高阙值,肾上腺素开始飙升,持续刺激静寂已久的大脑皮层。身体开始回温,温度蒸的脸发烫,倒春寒时难得如此燥热。
程轩脑内恶劣回忆起在地下室时的场景,玩味笑容在程轩脸上扩大,他翻看指尖细小伤口,仿佛上头仍带着舌尖扫过的温湿触感。
他嗤笑出声,不去理会叶晚舟骤然阴沉的脸色。“解析很正确,但又能怎样呢?”程轩尾调上扬,夹杂讥讽,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羞耻感,神情张扬放肆,舒展了靠在市局规格统一的扶手椅上,伸手将遮眼碎发重新理好。
他脑内轰鸣,被叶晚舟的声音震得双耳只能选取性听进零碎片段。收敛心神,不再做痴狂状,专心盯着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出神。
“在国外干的什么事?没想到我们会这么快走到这一步。叶警官,叶队长,你们刑警会参与缉毒行动吗?一群警察,冲进一间黑漆漆屋子,里头倒了一地的人,全是衣衫不整蓬头垢面,抵在地上、墙上,野兽般做/i,除了个别攻击性强的疯狗,大部分都能用这个,铐住那些布满针眼的手,强行把他们拽出低贱的极乐。”
程轩用左手扣住自己的右手腕,模拟发出“咔哒”一声,自觉有趣。
叶晚舟听完程轩的话,大概明白了他的来意,他是捏着筹码来的,捏着一份他不能舍弃的筹码来的。所以程轩以那副胜利者的姿态肆意挑衅自己的理智,想到薛琦大概已经找到了别墅的地下室,他才稍微平缓了一点心情。
叶晚舟面带寒意,而后无言地重新坐了下来,搜查令已经批下来了,别说地下室,就算那儿地缝里有根毛,他也要给它翻出来。
“程总,说了那么多……喝杯水吗?放心,没下毒,我必定遵循人民警察的职业道德,等到我们救出了人质,我再用留有您光荣事迹的证据,亲自送您进监狱。”叶晚舟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摸出兜里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他听电话那头描述完,嘴角的浅笑慢慢地僵了下来,对面坐着的人倒是看着自己接电话,脸上始终笑意未减,就像噩梦里一片浓黑的角落,那儿站着一个狞笑可怖的鬼,它就那么看着你,你害怕着,却丝毫也动不了。
当然,这场棋局,叶晚舟不会也不能认输,不过这种被人抓着命脉的感觉也难免让他从加重的呼吸里散出了难以抑制的怒气,而此时此刻他看程轩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敌意。
“我喜欢看人挣扎的样子,如果它不够刺激,不能令我满意,我会人为制造乐趣。就像古罗马斗兽场,欧洲中世纪角斗场,正是为了取悦我们这样有钱有闲的人们而建造……”
程轩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后,撕去半边纸壁,内里的聚乙烯膜从撕扯发白,到断裂。调转方向,缺口对准眼前这个男人。假设这就是简陋的斗兽场。
“偶尔为了满足个人需求,我也会亲自下场,我很喜欢一句话:‘美成为欲望的对象是为了令美变得肮脏。这不是为了美本身,而是为了在亵/渎美的僭越中感受乐趣’——我享受获胜的过程,也同样喜爱被抬至洗血池的荣光瞬间。我有分寸,可那些人可没有这怜香惜玉的情/趣,为了大家的喻总,您一定不想看见他卑/贱地趴在地上……啧。求人的样子。”
程轩目光熠熠,以半浑浊瞳孔为中心,像是燃起一簇鬼火,手指敲击桌面速度越来越快,身体兴奋战栗。为他的盛怒。
“别这么看着我,我向来说到做到,这就是我的‘交代’,叶警官可还满意?”
叶晚舟深吸一口气:“说吧,你来这儿……真正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