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不如去瞧瞧(1 / 2)

主婚?

按习俗来说,只有德高望重的长辈才够资格去做主婚人吧。季武请求她一个未嫁的闺女做主婚人,非常的奇怪。

再说了,她跟他很熟吗?非亲非故的去什么季氏?

不去。

过了几个月,宁纾都快忘了这件事的时候,朝堂上传来消息,梁地发生了地震,梁王陵遭到很严重的破坏,为此朝堂上经过几天的争吵,终于定了方案:就地掩埋,防禁百姓打劫王陵。

宁酉对梁樾的感情很复杂,更多还是恨的牙痒痒,但秉着继位的恩情和稳定新征服地的主旨,还是派人去主持梁王陵的修复工作。

卷媪说着八卦,并揣测:“大王此举恐怕还有探查梁相国生死的意思。”

梁樾篡位不过一天,之后更是指挥了前所未有的空前大屠杀,形成了巨大的权力真空。为此以蒙居为代表的那些既得利益集团,自然是承认他的王位,并且给了个不是很好的谥号。不过毕竟是还朝于宁酉,所以非正式场合,大家还是称他相国更多一些。

卷媪说的,也正是宁纾所想,那日宫变,她被梁樾赶了出去,之后参与屠杀的人如今都是守口如瓶,而宁酉不过是比傀儡好一些的摆设,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

都说梁樾死了,但是没人见过他的尸体,只是被那些当权的人葬入梁王陵。

所以此时梁王陵发生这样的事,宁酉动这样的心思也很是正常,只是怕梁王陵遭到破坏比较严重,什么都查不到。

“公主要不要去看看?”卷媪心下忧虑,忍不住多嘴:“大王想知道相国是死是活,公主难道不想知道么?”

“不想知道。”宁纾在榻上翻了个身,把头埋进被褥,闷闷地说:“他死了。”他是清醒的时候死了,不曾受辱,也不曾疯癫,他说他始终爱她。

卷媪只得退下,但又十分心疼,临了说了一嘴:“据说相国是与季氏的女君合葬的,公主不妨去瞧一瞧,或许瞧见了人家一对,就能放下了。公主不要嫌弃我人老话多,公主年轻,总这么惦记着是耽误了自己。”

卷媪走了,宁纾枯坐了一会,直到关节微微僵硬,天际显露鱼肚白,内心的情愫仿佛漫生的野草,冲破一切防备和自持,延伸至无尽茫茫的远方,才站了起来,挑起灯,悄悄离开遣云宫,孤身走向为政殿。

薄薄的披帛曳过露珠凝结的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灰蒙蒙的天色下,只有她一人挑灯而行,火光未能照见的地方是长长的身影。

不知道是这条路太过熟悉,太过漫长,还是她心里埋藏的画面太多,以至于看到为政殿在眼前的时候,似乎里头还亮着灯,梁樾彻夜未眠,仍在忙于政务。只消她踏进殿门,就能听见他说:“公主是来看臣么?”

宁纾踏上台阶,惊动了守卫,很快漆黑的为政殿里亮起灯火,宁酉披着外袍走了出来。

见到哥哥略带担心和薄怒的脸时,宁纾才恍然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宁酉问。

“季氏主婚的事情,我答应了,婚事在即,今日特来向哥哥辞行的。”宁纾说。

作为宁宗室所剩唯二的成员,宁王唯一的同母妹,宁纾大清早跑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辞行,自然是被同意了,并且收获了很多自以为是的祝福。

“多参加参加这类喜庆的聚会也是很好的。季氏虽然地处偏僻,但是当地的民俗与中原不同,很是有趣,你只管去散心。”

宁酉答应的爽快,送行更是爽快,担心宁纾不习惯梁地,还送了个梁地进贡的少年作为向导。

宁纾虽然奇怪哥哥比她兴致还要高涨,但是一路车马劳顿,到了季氏的时候,见到季武的脸色,对于他会邀请自己做主婚人的原因,宁纾就心里有数了。

“臣四个月前请求公主主婚,公主一直没有回信,臣便以为此事不成,便又托请了另一位贵人。”季武虽然低眉顺眼,但是语气里一点不客气:“不想婚礼前,公主突然降临,倒叫老臣难以与人交代。”

季氏并不乐意她来主婚。

回想起卷媪的劝说“相国是与季氏的女君合葬的,公主不妨去瞧一瞧,或许瞧见了人家一对,就能放下了”,显然让她做主婚人是大哥的意思。

她来梁地,不是真想凑婚礼的热闹,但是一来主婚是大哥的安排,自己要是退让了,连累的是宁王的威望;二来如今梁氏没人了,梁王陵由世代姻亲的季氏托管,即便是修复王陵的官员都只能在季氏的引导下进入陵墓,用季氏的工匠。

而主婚人,是要跟着新人,进入王陵祭拜季氏与梁氏的先祖。

也就是说,她想要见到梁樾,必须做主婚人。

“既然是我的过错,解释交代的事情,自然由我来做。”宁纾态度很好,当下休书一封,盖上印,安排侍从奉上丰厚礼品,“请季侯带路。”

季武脸上的肌肉抽了抽,眉梢微挑:“公主盛情,季氏荣幸之至。公主请。”说罢一挥手,做出邀请的姿态。

宁纾见他不再提交代的事,晓得他只是立个下马威,便提步进了季氏坞堡。

坞堡里张灯结彩,树木也裹上彩绢,嫁妆箱子从一进坞堡一直排到了内宅,据纷纷扰扰的宾客议论,说是一直排到新娘的居所,丰厚到令人咂舌。

宁纾不由得看了看季武,中年后有些赘肉的脸,看不出什么慈祥,但没想到这人对妹妹和对女儿就是不一样,这女儿结婚能把季氏搬光吧?

“这般风光,嫁入王室也足够了。”有宾客小声酸,季武也不以为意。

“听说嫁的是九夷的大巫,水神的人世化身。”

“那不是蛮夷么?季侯真是心怀大志,连女儿也舍得……”

“各路豪强这些年用女儿笼络联姻各路势力的也很常见,你们少见多怪。”

“梁……那位当年杀光了旧宗室,天下群雄并起,宁王大权旁落,未来豪强若是……唉,喝酒喝酒!”

……

……

宁纾一行人安顿好,洗去风尘仆仆,便也给季氏颜面,入乡随俗,换了梁制的衣衫。

过了这些年,季氏的大体格局却没多大变化,宁纾见门外枇杷树上结了好些枇杷,想起季武和孟季的事,多少还是惆怅,叫侍女摘了些洗净了吃,就等着新娘子来拜见。

季氏女眷们来的很快,宁纾刚吃了个枇杷,还没来得及净手,她们就到了。

新娘子由一位妇人扶着,跟着季武的妾室一同来的。

妇人大约三十岁的样子,盘着头,眉眼平顺,宁纾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曲!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儿子呢?

“公主?”侍女小声提醒:“季女君已经行完礼,该让她起身了。”

宁纾回神,叫季女君起身,恰好和季女君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