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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小姐,帮帮我?吧。”

掷地有声的话语,温良恭俭的声音。

救护车有条不紊细微地颤动?,白花花的灯光像梦一样,骆安娣漫长?地呆滞,仿佛整个人都与失血的指尖一并麻木了。霍然感到冰凉的水滴落额间,抬手去摸才发现是错觉。不论鼻子还是眼睛,统统都是干燥的。

抵达急诊楼,医护人员手疾眼快推着身为病患的苏逸宁下车,骆安娣跟在后面,有人上前来催促过缴费,她应付完才往里面走。救助,帮忙,伸出?援手。脚步是突如其来放慢的,不寻常的感觉从肠胃深处涌上来,拼命抑制,却无?法阻挡。

“呜呃——”骆安娣掩住嘴,身体被呕吐欲促使着前倾。理应不是食物中毒,也没有怀孕迹象,她剧烈地眨起眼睛,浑然不知自己为何如此。

护理师找到她,将她领到病房外由医生说明情况,结束后才进去。

已经包扎过伤口?,苏逸宁卖力?地支起身,出?声说道:“骆小姐。”

不知道是自小优渥环境的耳濡目染,亦或是纯粹的基因优越,男人长?着一张矜贵的面孔,不经意间会流露出?一种哈姆雷特式的忧郁。能?令他烦恼的事绝非一日三餐、安营下寨,他也从未缺衣少食。苏逸宁每天为之奔波的辛苦并非吃穿用度,而是更加高级和精致的存在。然而,骆安娣也不能?说完全不理解。

他说:“等?一下警察会过来,好像也和商场联络过了,不是在公路上,所以应该不会往危险驾驶那边判定——”

她看着前方。

“骆小姐?骆小姐?你没事吧?”

一连被叫了好几声,骆安娣才回过神,很慢很浅地点头:“谢谢你。今天实在是太危险了。”

“我?是心甘情愿救骆小姐的。现在想来,当时还好我?在那里。要是不在,真的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苏逸宁自言自语一般接连不断说下去,“虽然现在受了伤,但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他絮絮叨叨还有许多话要说,也的确正说着,骆安娣却独自沉没到水底般无?声的领域。

所掌握的为人处事准则清晰可见,按道理说,按规定说,这并不是什么陌生的状况。她已经做过许多次。受伤的人就?在眼前,楚楚可怜,等?待对她来说再?熟练不过的魔法。骆安娣脸上逐渐浮现起微笑,却迟迟没有开口?。

病房里的座椅没有靠背,很不舒服,墙壁白得有些刺眼,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毫无?遮盖暴露出?来的纱布与男性?身体让人感到非常、非常的不安。视野扭曲,颜色重影。骆安娣终于发出?了声音,她温和地说:“我?会帮你的。”

听到这句台词时,先前隐隐约约掺杂的局促彻底消散,苏逸宁总算松了一口?气,一切都是值得的。费尽心思?筹谋,自己为此受伤,抱着败露的话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的觉悟搭建这座城堡是值得的。她就?应该住在那种地方。就?算临时去调查,也找不到任何证据。不懂金钱的用处的人即为无?能?之辈,再?怎么有能?力?赚钱也是蠢材。他更加用力?地握住她,手指翕动?,继而牵住整个手掌。骆安娣的手是冰冷的,像志怪神话中玉如意一般能?实现愿望的存在。

非要说的话,苏逸宁也还没被狂喜冲昏头脑。使他有些困惑的是,骆安娣明明微笑着,从头到尾也没有眨过哪怕一次眼,但所凝视的方向却十分微妙。

她全神贯注地往前看,可是,目光所落下的位置并非他的脸,不是他受伤的位置,也不是窗外,而是介乎墙壁与他之间的空隙。那里空无?一物,她却望着那里。

未知的本?能?作祟,如鲠在喉,苏逸宁直觉不要问比较好。

这是只对她才有用的计划,只有完全了解她的人才清楚其效用。绑架她,禁锢她,将她留住。骆安娣绝对无?法放着需要帮助的人不管,更不用提是因她才落入不幸的对象。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她自己没有明确的自觉,但周围总有人能?觉察。他试图用其他话题拉回她,不过突发状况来得措手不及。

骆安娣起身,从容而柔软氛围无?可挑剔,她说:“我?先出?去打个电话。”

走到病房门口?回头,苏逸宁目送着她。她还朝他笑了笑,轻轻颔首才离开,出?去后小心谨慎地关上门,转身时遇到护士,又客气地问候了一句,波澜不惊,看不出?丝毫异样。

骆安娣往前走。

被抓住,被摆弄,被索求,不断地、不断地帮助,不求回报。她一步一步地向前。

笑容在内的神情是一点点褪色的,但也没有诸如慌张、愤怒、悲哀之类的情绪。她所做的仅仅只是向前走,鞋跟与地面发出?的每一道响声都在颅内回荡。骆安娣像行走在一束光也没有的黑暗之中,茫然的,恍惚的,空无?一物地朝前走。

她像是变成了没有血也没有肉的东西?。医院门口?人来人往,她的长?发蜷缩在肩头。有被爸爸妈妈牵着手的小孩忍不住打量她。骆安娣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离开的人始终没有回来,苏逸宁也开始渐渐觉得疑惑。掏出?手机拨打电话,骆安娣的号码倒是没有忙音。但铃声在近到令人咂舌的地方响起,环顾一周,就?发现掉落在座椅下方的手机。

他匆匆忙忙拿起追出?去,还没到电梯门前就?被护士以及赶来调查录口?供的警察拦截。握在手中的手机一只在拨出?联络,一只在收到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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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不断响起,仲式微从沙发里抬起头,边打呵欠边说:“啊,是我?女朋友。”

对他移情别恋速度之快有过片刻的惊讶,但转念一想或许这才是正常情况,像某些人一样初中时就?被小学生纠缠,之后足足耿耿于怀十余年的人才奇怪。通宵加班的齐孝川心情雪上加霜,当场就?下逐客令:“请你吃晚饭,还借了地方给你过夜,也算做慈善了吧?我?现在要下班,你也五分钟之内给我?消失。”

“你这人情绪好不稳定啊?翻脸比翻书?快。”仲式微骂骂咧咧,倒也还是尽快收拾起了包。前一晚在火锅店听说有人买单,于是一时兴起就?多喝了几扎啤酒,没办法骑机车回家,地铁也停运,末了还是去齐孝川公司蹭住,“也就?骆安娣受得了你了。”

最后那句是一时兴起附加,却火上浇油让齐孝川更为不爽:“现在只剩三分钟了,再?不走我?马上内线打给安保——”

他本?来预约了上午的进阶毛毡课,但眼下实在太困,因此索性?亲自去店里取消。骆安娣迟到并不常见。他询问司机,至少想了解一下骆安娣的出?行状况。得知她没联系,又随手打给了家政。

夜不归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