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55(2 / 2)

齐孝川默默地想,真是和以前一样,让人感到难以理喻。

下落不明。

他站在车边,在脑海中如礁石裸露的,是久远到模糊的记忆。骆安娣的父亲邀请齐孝川一家共进晚餐,那似乎是他们两?家人唯一一次在同一张餐桌上用餐。那是临行前的送别。骆老板主动?提议敬齐孝川父母一杯,尚且还是中学生的孩子低头进食。自始至终,骆安娣都没看齐孝川一眼。

高三时的他对此十分满意,用餐后去落满月光的院子里散步。骆安娣跟在他身后,齐孝川明明知道,却什么也没说。

杳无?音讯。

是她主动?开口?的。即将升入高中的骆安娣对他说:“小孝。”她无?数次这样呼唤他。骆安娣说:“以前对不起,我?太烦了,你很头疼吧?”他远远地注视着她,一言不发。她接着说,脸上带着他无?比厌恶的笑容:“你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孝川将司机从驾驶座上拉下来,坐上去前,仲式微刚好骑着机车出?现,询问“你去哪”,却得到“打骆安娣电话”的指令。

前一天熬夜处理颇具刁难性?质的工作,开的不是自己平时的车所以不适应,现在,这一刻,除却睡觉实际想做的事只有戳羊毛毡,一次又一次,将羊毛塑成想要的形状。他烦躁到极点,毫无?根据地兜兜转转,齐孝川终于认清自己愚蠢。

暴雨如注如同落幕,他早在回家的第一站就?做出?了剩余四个目的地的推测。在驾车进入骆家的“唐顿庄园”时,他最先发现打开的门锁。齐孝川没有上楼,只是收起伞往里走,一楼转了一圈,二楼也空无?一人。骆安娣原本?的卧室早已落满灰尘,公主床也只剩下光秃秃的床架。他以为又扑空,预备前往下一个可能?找到她的地点。然而,正准备撑伞回车上,鬼使神差,他从窗户往外望。

从前在她二楼的卧室,透过茂密的枝叶,能?看到花园里波光粼粼的湖面。骆安娣很喜欢那座池塘。

捞起少年溺毙的尸体后,水便被一滴不留地抽干,积年累月,只剩下污浊不堪的泥泞。裙摆肮脏,浑身湿透,女人在滂沱大?雨中孤零零地伫立。每一步都很艰难,他看到骆安娣。

借身边人满足自己救助欲的骆安娣,利用和他的异性?关系排解烦恼的骆安娣,真面目不高尚也不善良的骆安娣。

黑漆漆的伞明亮得惊人,将混沌一片的世界彻底点亮。该做出?回应,要说点什么。看不清来人,只是不再?淋雨的瞬间,仿佛内脏排斥知觉的复苏,身体抗拒回到平时的状态,她俯下身呕吐。无?论怎样搜刮过往,都找不出?骆安娣如此狼狈的时刻。全身每一个部位、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都在穷极抵制。不行了,吃不消了,受不了了。她现在就?要倒下了,从父母那里得来的教诲就?像事不关己、高高在上的洋娃娃,只会睁着自鸣得意的玻璃眼睛俯瞰她。

不行了。有声音在胸腔里不止一次地重复。吃不消了,受不了了。

不行了。

吃不消了。

——现在我?满身是泥,我?又冷又湿。我?就?要死了。我?受不了了。

齐孝川屡次与她说话,但都没能?得到回应。先帮忙催吐,伸手压住她舌背往里伸,丝毫没有嫌恶,随即探了探显而易见发烧的额头。他转过身,估计着从池塘底部上岸回去车边的距离。就?在这一刻,再?回头,就?见到伸出?的双手。

骆安娣濒临跪倒,手臂却得到凭依。男性?的手指伸进口?中,痛苦被更为真实的呕吐欲覆盖,她终于吐出?来。脊背好像被轻柔地拍打着,混乱的视野也渐渐恢复,她看到总皱着眉的男人。

小孝。

她伸出?双手。

“小孝,”弟弟死了,爸爸死了,妈妈也死了。钱和房子,什么都没有了。骆安娣布满雨水的脸上露出?笑容,那是他有生之年里见过最伤心的表情。她曾经催眠自己一切都只是故事,她是故事,回忆里的齐孝川是个故事,每一个与她有关无?关、希望从她这里得到帮助的人都是故事。故事结束,就?会变回以前的样子。她的手臂拥抱住他,骆安娣将湿漉漉的脸贴过去,声音从孱弱的胸腔里传出?来,“好暖和。”

齐孝川接纳了她的拥抱、眼泪、可怜与痛恨。

他惘然若失地目视前方。

“好暖和,好舒服,小孝。我?想一直,”她闭着眼睛,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泪如雨下,只是呼吸般无?声无?息地说道,“跟你在一起。

“不要离开我?。”

作者有话要说:声嘶力竭的“我不要帮你”

筋疲力尽的“不要离开我”

-

感谢在2021-07-1623:42:02~2021-07-1723:50: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川20瓶;gggg10瓶;拥有Charon的Pluto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