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早有预料一样。
「你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吗!」
槐诗嘶哑的质问可隔着剑刃彤姬却毫无动摇依旧微笑着「当然是做你的契约者应该做的事情啊。」
轰!
当那一根手指向前推出的瞬间曾经槐诗引以为傲的力量和鸣动于此显现。举世之力汇聚于此骤然迸发。
令槐诗倒飞而出。
再度将他砸在了大地之上。
他从来没有像是现在一般的狼狈也从没有像是现在一样憎恨自己为何会具备这样的力量!
可一切都已经再来不及。
就在彤姬的身后绚烂的银色辉光自虚空之中奔腾涌现交织为漩涡。
一
切缄默者所设下的验证和阻隔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来自统辖局的压制和封锁尽数破碎白银之海顺应着天国的呼唤奔腾而来。
为天国之主打开了通路。
极尽世间一切瑰丽的海洋无穷灵魂的辉光自潮声中显现又自她的俯瞰之下缓缓开辟令沉睡在海底的庄严轮廓升起。
那是宛若山峦一般庞大的存在可是却又好像是破碎的棋子一般遍布裂痕。残缺的白皇后。
当彤姬再度伸出手的时候无以计数的裂痕便迅速的生长蔓延一直到那缠绕在本质之上的桎梏分崩离析。
彻底坍塌和湮灭的白皇后之中有胜过世间一切的烈光显现!
仿佛灼红的结晶所铸成的长弓自辉光之中升起响应着她的呼唤回归了她的手中握紧。
曾经一度被她所舍弃的威权。
昔日帝夋为了登临太一所创造而成的神之楔!
在落入她手中的瞬间威严的长弓鸣动着闪烁光芒响应着世界的悲歌呼应着神髓之柱的存在。
或者说那早已经融入神髓之柱的另一部分那一柄由槐诗所完成的神之楔!这是太一和太一之间的鸣动
天敌·太一和神明·太一原本便同出一源当两者结合在同一处时才是真正足以主宰现境和一切的至上大权!
就在彤姬的手中灼红的长弓之上却有两道静谧的辉光缓缓浮现一者清冷碧蓝一者和煦橙黄。
如此熟悉。
「好久不见啊常仪还有羲和。」
彤姬垂眸抚摸着缠绕在其上的两道威权「你们还记得我吗?」微光流淌无声的闪耀。
宛若相隔漫长时光的问候。
于是她便笑起来了满怀着愉快缓缓的举起这昔日罪孽之证「那就请你们再帮我一次吧--」
结束我所造成的一切恶业。令一切得以圆满。
这便是她唯一的目的和期盼。这便是彤姬所求的唯一结果。
去重新回到自己所抛弃的枷锁和囚笼之中。作为神明的帝夋在同伴的叹息中死去。
可作为人的彤姬是在泪水落下的声音里苏醒重生。
她在那个少年的悲鸣中睁开眼睛再度凝望着尘世只看到了那一张痛苦的笑脸暴晒在阳光里。
如此孤独。
或许这便是自己的职责。
在洞悉所有的瞬间她终于领悟。这便是自己的结果。
当这一条坎坷又漫长的道路的尽头她所必须要完成的事情!「救世主无法拯救这一切也无法拯救自己。」
她展颜一笑向着契约者许诺:「所以交给我吧槐诗。」最后一次的作为神明为自己唯一的信徒履行神迹。
并非想要成为掌控一切的主宰而是只想要实现一个人的愿望一个再单纯再渺小不过的愿望。
就这样她再度踏上了曾经的歧途。握紧了神之楔。
毫无犹豫。
真正的太一终于完成!
狂暴的波澜从天国之中扩散升上烈日顺着大秘仪笼罩全境压制了一切的奇迹和灾厄令一切反抗消散。
令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唯一的光芒!唯一的太阳。
而当彤姬回过眼瞳看向身后时最后的反抗被彻底瓦解。槐诗再一次的从天穹之上坠落。
躯壳贯穿。狼狈的呕出鲜血。
紧接着源质武装才坠落在地上灵魂所锻造而成的钢铁崩裂破碎散落一地。
当真正的力量从彤姬的
手中显现一切反抗都将在无意义。同这一份至上的权力相较人世之愤怒、悲伤、苦痛和怨憎都不值一提。
「不必再挣扎了槐诗也不必害怕。」
彤姬俯瞰轻声安慰:「我们的契约已经结束了或许一开始会有所痛苦但你终将会习惯。」
就这样她微笑着祝愿:
「想要让人得到幸福这样的想法是你给予我的槐诗——如今你应该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了。」
「别妄想了彤姬。」
嘶哑的呐喊响起自血中。
槐诗抬起了眼睛怒吼:「我还在这里!」
就这样狼狈的从地上爬起再一次的踉跄的迈出脚步死死的盯着神明的光芒:「只要我还在不论是谁都不能牺牲你。」
「哪怕做决定的是你自己!」
太一平静的俯瞰见证着他的最后反抗无动于衷。只是悲悯。
「我已经是太一了啊槐诗。」
她不解的问:「你还能如何反抗呢?」
自喘息和呛咳之中槐诗咧嘴艰难一笑:「上一个太一难道不正是毁灭在凡人手中的吗?」
那一瞬间在他抬起的右手之中灵魂的焰光重燃。艰难的缓慢的再一次开始铸造!
以自我的灵魂面对掌控整个现境的神明。
不是受限的天敌也不是如自己这样的未完成的瑕疵品而是真正掌控的太一!
那样执着又狼狈的模样却又令彤姬无可奈何。「真不愧是你啊槐诗。」
彤姬失笑:「不论多少次都不会有结果的所以随你喜欢吧。只要你还没有放弃不论多少次都可以即便毫无意义。」
在举世的动荡之中天国之内的核心里一道道模糊的轮廓渐渐浮现。三柱自太一的呼唤之下渐渐的凝结成型。
当它们彼此交错时真正通往现境之核心的大门就在她的面前洞开。等待着太一的归来。
「看到了吗槐诗?」
她回头最后道别:「从今往后已经没有人能够再阻挡我了也不会有人能够束缚你我们的契约已经完成了。
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力量你也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在平和安宁的世界里追逐幸福的人生。
她微微一笑收回了视线看向前方的大门:
「我们都自由了。」
就这样她向着更高处迈出走向了自己既定的归宿。只有在大地之上的槐诗看着那孤独的身影。
疲惫一笑。「对不起彤姬。」
他说:「我已经不想再许愿了。」幸福的度过一生?
其实幸福的人生本来就是不切实际的命题吧?怎么样才算是幸福呢?
获得所有?家资亿万?酒池肉林?穷奢极欲?还是说功成名就彪榜青史名垂千古光耀万代?
都不是吧?都不止吧
所谓的幸福人生便是这么残酷又绝对的东西必须包含一切美好但又必须摒弃一切丑陋。哪怕再如何璀璨光耀一旦有一个污点幸福便荡然无存。
那样奢侈和离奇的东西从来不曾存在过。就连槐诗自己都无法相信幸福的存在。
可从某个瞬间开始槐诗却对它的存在再不怀疑!在最孤独的时候有人能够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在最无助的时候有人向着他伸出了手。
在迷茫的彷徨的时候有人牵着他一起继续向前走。
虽然有时候会觉得很累很麻烦有时候会觉得怒不
可遏又无可奈何。可是一路走来到现在当他蓦然回首又会由衷的感觉到荣幸。
每当回忆时都会忍不住微笑。满怀着愉快。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幸福吧?
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我的愿望早就已经实现了彤姬。」
槐诗抬起头告诉她:「从你出现在我的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那一刻寂静突如其来。
彤姬的脚步停滞在了现境之门的前方冻结。就好像难以反映无法理解。
可在回过神来的瞬间却再忍不住笑出了声弯下腰擦拭着脸颊仿佛快要笑出眼泪一样。
可是却未曾回头。甚至不想再看。
「不愧是你槐诗到现在还想要动摇我吗?真是太离谱了。」她遗憾的叹息:「只是这种话就想要让我认输吗?」
「不你已经输了。」槐诗伸出手。
接住了从天穹之上落下的那一滴雨水。她的眼泪。
握紧时便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已经足够了彤姬。」
从一开始的陪伴和引导再到如今的庇护和关照以及你所给的选择和牺牲已经不需要再做更多。
他所想要的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升华者不契约者·槐诗一生最后的铸造终于完成了。「谢谢你彤姬。」
槐诗抬起了手掌向着天穹之上的太一。同神之楔如出一辙的轮廓自他的指尖显现铁光延伸显现出纯白之弓的模样。
庞大和沉重到难以由自我的灵魂负荷。
仅仅是显现便令他的手臂和面孔崩裂缝隙!
在那一刻他倾尽了所有的力量拉动弓弦。在弓弦之上箭矢的轮廓迅速的凝结成型可那并非是来自源质和铸造。
而是槐诗自我之灵魂。
如是将自己的一切寄托其上箭出之后便再无其他的一切余地。令彤姬错愕回头。
「还有--」槐诗说:「--我爱你。」
就这样他微笑着松开了手掌灵魂之箭破空而出。飞向那一轮属于自己的烈日。
带着迟来的倾诉和告白。
这便是槐诗最后的反抗最后的源质武装。
同太一之力相较如此渺小同光芒的迅捷相比又如此缓慢。可当那轻灵而纯粹的光芒升上天穹时一切都好像不再重要。
一切的地方也再没有了意义。
即便穷尽世间一切的力量依旧无从阻挡。不能阻挡。
或者说无法阻挡。
一直以来哪怕到现在槐诗都难以阐述究竟什么才是所谓的爱。那样的东西太过空泛对自己而言又好像太过遥远以至于难以判别又说不出口。
直到彤姬的眼泪落入手中时他好像才终于有所领悟。
或许所谓的'「爱'是一种相对而言的东西。它胜过了喜欢和依赖凌驾于呼吸、思考和理想之上。
源自于冲动和渴求诞生于陪伴和守候完成于勇气和决心。它的意思是你比世界更重要!
在察觉到那本质的瞬间便再无法忽略。即便是舍弃了全世界也无法拒绝!
如是贯穿了一切的阻挡宛若跨越了不值一提的幻影那样照亮了彤姬错愕的眼瞳在残存的泪水中映射微光。
贯穿了她的身躯。
带来了哪怕是太一也无法忍受的苦痛和重创。
没有鲜血可却心如刀割。没有伤口却已经痛苦的无法忍受眼泪。
所谓的爱便是这样离奇的东西。作为祝福时仿佛可以美好到救赎所有。可作为诅咒却变成了用来伤害所爱之人的武器。
对于素未谋面的无关者而言不过是扑面而来的清风而已不值一提。
可对对方越是了解和熟悉便越是恶毒和可怕。在对方的心中越是重要所带来的痛苦和伤害便越是无法拒绝和逃避。
这便是整个世界唯一可以伤害彤姬的东西。唯一可以杀死太一的武器。
就这样跨越了因果和命运力量和差距理想和决心。那纤细的轨迹再度将彼此连接为一!
以爱为名义拥抱她然后夺走了她所有的一切——直到将神明打落尘埃!
就在彤姬的面前现境之门骤然一震化为幻影。三柱剧烈的动荡着难以维持显现迅速的消散。自她的痛苦和悲鸣之中。
当太一的神之楔从她的手中落下笼罩在现境之上的庄严日轮迅速的颤动起来寸寸收缩在无法维持和大秘仪之间的连接。
命运之书从灵魂之中显现失去验证天国重新锁闭。
曾经无比接近、触手可及的一切却又一次在彤姬的面前迅速的远去如同曾经一样如同昔日太一陨落时那样。
她再一次的迎来了预料之外的失败。无可奈何的吞下了苦果。
有那么一瞬间她握紧了贯穿身躯的箭矢想要将它拔出可是却找不到告别的力量和勇气。
只有眼泪再无法克制自脸颊之上滑落。随着最后的太阳一起从天穹之坠落。
落入了槐诗的双臂之间。如此轻柔。
一切都重归寂静。
槐诗抬起头沉默的望着那一缕缕渐渐消散归于虚无的光芒。许久低下了头看向她的眼睛。
漆黑的眼瞳如此静谧只映照着他一个人的倒影。如同他所期望的那样。
令他再忍不住笑容如此得意。「看来胜负已分?」
「真卑鄙啊槐诗。」
彤姬无可奈何的轻叹:「最终的奥义竟然是渣男玩弄人心骗家产的把戏吗?」「是啊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我就是这样的人吧。」
槐诗颔首郑重告诉她:「彤姬你可以尝试但我不会放弃。不论多少次我都会用同样的方法杀死太一。」
他说:「为了得到幸福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哇这个人真可怕!」
彤姬移开了视线难以置信:「这真的是我的契约者吗?」槐诗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她执着的等待:
「所以答复呢?」「什么答复?」
彤姬眨着眼睛似是茫然。她试图挣扎却挣扎不开想要移开视线可在他的凝视里却不知道看向什么地方。
「答复。」
槐诗再一次的重复等待着。
好像可以等到海枯石烂一样。
直到她恼怒的瞪大了眼睛痛斥:「我可是刚刚受伤了诶才被自己的契约者伤透了心所有的事业全都被最信赖的人给破坏掉了你竟然一点都不关心我还追着问我要答复?什么答复?我没听见!」
槐诗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直到最后的伪装消散她闭上了眼睛沮丧的一叹再无从躲避。
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
「你是个好人槐诗。」她说:「但是」
在些微的停顿中槐诗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下意识的瞪大了眼睛才感受到压制在身体之上的力量。
在短短的刹那一切好像都已经不同。双臂被握紧
了压制在地面。
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压倒他。
彤姬低头俯瞰着他震惊的样子满怀着愉快:「——但是这种时候我更想要在上面诶!」槐诗呆滞。
看着她的脸颊一点点的凑近了占据了自己的眼瞳整个世界。吐息轻柔。
「等等这是不是」」
他试图挣扎努力的扭动可是却无法掀起那个压在他身上的人影惊恐眨眼:「你在干什么?
刚刚不是还说不可以强迫喜欢的人么?!」
「唔?有这样的话吗?」
彤姬似是回忆很快便遗憾的摇头:「我不记得啦。」
「你不是想要答复么?还有什么答复比这样更直白么?」
她抬起手将垂下的发丝挽至耳后缓缓俯身在契约者的耳边吹出轻柔的气息:「接吻的课程已经结束啦槐诗。」
彤姬微笑满怀着愉快和期待:「接下来让我来教你更多的东西吧。」
「等等等一下起码」」
在嘴唇被堵住之前槐诗只来得及最后恳请:「可以关灯吗?」
很遗憾如此卑微的请求正如同他曾经所有的期望一样没有实现的可能。或许幸福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