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方家爷俩已经开始忙活起来了。
他们今早的安排格外紧凑,连坐下一块用早饭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带上干粮去地里吃。
刘舜华跟着睁开眼,连梳洗都顾不上就要去给他们蒸窝头。方信鸿赶忙打发她回去睡:“你就别穷折腾了,我和明远能忙得过来,你睡你的。”
刘舜华不听他的,想抬手把人拨开:“不用,灶上的事你俩哪能做得好?我闲下来有的是时间歇息,你闪开。”
方信鸿就不闪:“你次次都这么说,可哪次真去歇息了?”
他虽瘦弱,但常干农活的汉子哪个没点力气,更别提对手是比他还单薄的刘舜华。他死死扎根地面,有如千斤坠,任刘舜华怎么拨他都纹丝不动。
刘舜华冷声道:“让开。”
凭借数年的夫妻情谊,方信鸿很快便从她的这句话里品出一股子杀气。他梗直了脖子,迈开腿就往隔壁跨了一大步,给他娘子腾出道来。
让就让!大丈夫能屈能伸!
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方明远忍不住幽幽开口:“我说我的亲爹娘啊,我还在你们脚边蹲着呢,你们能不能别当我不在?”
他一早起来是为了干活,不是来看他爹娘腻歪的。
方信鸿作势要踢他屁.股,“我跟你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方信鸿分明只是装个样子,可方明远这厮演得比他爹还起劲。他夸张地大叫一声,单手捂住屁.股跳起身来,表情相当浮夸:“娘,你快管管你夫君,他又踢我屁.股!我的命啊,你怎么那么苦呢,咱爹是半点都不怜惜你啊。”
方信鸿木着脸看他儿子唱大戏:“这孩子不得了啊,咱们当年怎么就没趁小将他卖到戏班子里呢?”
刘舜华:“一看就知道是你教的。”
她实在没眼看,丢下这对活宝父子去捡柴生火。
没人能欣赏他的表演。只得孤芳自赏的方明远叹了口气,继续蹲地上将需要用到的工具拣出来。他还不忘叮嘱方信鸿:“爹,你记得把前几日晒过的种子带上啊,再耽搁下去咱家的稻子都要熟啦。”
方信鸿打睁眼到现在已经被他提醒有上百遍了,被烦得恨不得用针线把他的嘴巴缝上:“行啦行啦,你别念啦。再这么啰嗦下去,你当心娶不上媳妇。”
“我的亲爹啊,您长长记性吧。我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娶上媳妇,我只晓得你要是再忘下去,咱家得穷得掀不开锅了!”方明远对着他爹摊开手板,痛心疾首道:“五日啊!因为您,咱们的红花草晚种了五日!真不能再拖下去了,想想咱家嗷嗷待哺的地吧!”
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的方心妍听到大哥的哀嚎,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兴奋地举手附和:“没错,爹爹不能再拖下去了!地太可怜了!”
方信鸿一把抓来小女儿,挠她痒痒肉:“你啥都不知道,就知道跟在你哥屁股后面瞎起哄,欠收拾是吧。”
不慎落入方信鸿魔掌的方心妍被挠得咯咯笑,连连求饶:“爹爹我错啦,你快放过心妍吧,心妍不嘲笑爹爹了。”
“我信了你的邪!”方信鸿皱起脸,狠狠揉了一把小女儿的头发过足手瘾才问她:“你姐呢?怎么不见她出来?”
锦音是个自律孩子,动作比方心妍这个时不时赖床的利索多了。今日他们都在外头闹了有一回儿,她却还没动静,实在有些反常。
方明远贼兮兮地说:“爹,你别问啦,让人家多睡一会儿怎么了?那丫头脸皮薄,若是真睡过头又被咱们发现了,铁定要羞愤上好几天。”
方信鸿正想说是,就听见这小子阴恻恻地笑了笑,显然还有后话。
方明远把声音往低里压,免得吵到里头还好梦正酣的人,对着小妹与亲爹挤眉弄眼:“所以啊——咱们悄悄的,把动静放小一些,别把人吵醒了。等她醒了之后,我们一块狠狠嘲笑她,看她的脸往哪儿搁!哈哈哈!”
方信鸿怜悯地看着他:“明远,好自为之。”
方心妍用小手捂住眼睛。
看见这俩人的反应,方明远心觉不好,但还是摆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你俩干嘛?”
一道声音从他背后幽幽传来。
“我可全听见了。”
“我去!谁!”方明远吓得汗毛竖起,大喝一声跳了起来,膝盖微曲,双手作手刀状横在胸前,做足了防御姿态。他神色紧张,不住左顾右盼,待时候差不多了才把目光“不经意”地掠过锦音脸上,松了一大口气:“是你啊。你走路怎么没声儿,突然站在别人身后,把我吓了一跳。”
方明远所说的“吓了一跳”,是真的吓得跳起来,童叟无欺,相当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