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堵着路,也怕真?误了吉时。
几位无名岛老前?辈中的一位推了推他,叫他赶紧让开,铁老爹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花无缺这小子将宝贝乖女扶进了喜轿。
一路吹吹打打。
直到老宅的几颗果树再也瞧不见,这迎亲的礼数便算是到了。
移花宫占地极大,琼楼玉宇宛若仙境。
原本绣玉谷内虽开满四季鲜花,美轮美奂之余,因了宫中往来寂静寡言,难免显得分外冷清……
今日却处处是喜庆的正红色,宾客满座。
更有花七公子所赠的贺礼:素冠荷鼎,精心培育的名花更为一对新人的吉日增添颜色,惹人艳羡。
“江北一条龙”田八也被邀为宾客,四处观望一番后讶异道:“怎不见洛阳牡丹?听说今年的花王被移花宫买下了,要为大婚做点缀,咱们这儿竟不得见么?”
了解内情的两位丁家兄弟连忙拉住他,笑道:
“大哥,不必问啦……不知怎么的,洛阳王的独生女儿,小寒山燕温柔,这姑娘竟将花王给砍了,说是卖给谁也不给移花宫!”
“听说是这位温大小姐跟新娘子有什么龃龉……啧啧,当初洛阳王温晚也不知道被谁给打了,养着伤闭门不出许久了,也不知道女儿竟这么胆大包天,敢下移花宫的面子!”
田八倒吸一口凉气:“好么……我说怎么洛阳这大好地盘竟换了人管事!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唉,在无缺公子跟前?,便是真龙也得成了条赖皮蛇了!”
丁家兄弟咧了嘴角,也跟着叹道:
“新宫主当真?是斯文,若是换了从前那两位……敢这般下移花宫的面子,还不得直接杀过去……砍了脑袋挂在城墙上?”
“得亏邀月宫主归隐,否则这喜酒咱们也喝不成。”
交谈了一阵也没甚意思,毕竟都不是什么好事儿,三人喝着小酒也就不谈了,只专注沾沾喜气。
却不知他们方才提到的人,正在千里外的江南念着此地是什么情境。
花星奴已摆了饭菜出来。
一应用度还是从前?在移花宫时那样,其实也算不得多么铺张,只是满桌佳肴都比寻常富贵之家讲究些。
望着天边黯淡的橘色云彩,怜星宫主轻声问她:“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花星奴躬身,唇边露出淡淡笑意:“快戌时了。”
“到了这个时辰了……”怜星宫主的眼眸泛着水光,柔声叹道:“移花宫从未有那样热闹过……真好。”
“公子是盼着您去观礼的。”花星奴慢慢走近。
良久,怜星都没有开口。
依旧显得年轻的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情绪。
直到饭菜渐渐要凉了,她回头望着东侧厢房那一道被烛光拉长的一动不动的剪影,轻轻道:“我陪着姐姐……等她清醒、想开了,日子且长着呢。”
“大宫主她……”花星奴微微垂眸,语声柔和而坚定:“您说的是,日子且长着呢。”会有那一天的。
……
荷露荷霜还在为准宫主夫人做最?后的打扮。
婚礼排场虽铺张,但江湖儿女仪式从简,方才新人已一同去给宾客们敬了一轮酒,全了礼数便罢。
说起敬酒时倒有件趣事。
一面之缘的盗帅易了容,带着一个黄衣小姑娘不请自来,还送了颗蜜黄色的猫眼石做贺礼,施施然自己开了一桌坐下。
陆小凤眼尖地认出了他的身份,借着咳嗽声试探道:“这个,冒昧相问……来路清白么?”
楚留香未答,宋甜儿却眯起了月牙似的眼儿:“呢个系我拣嘅礼物,花咗好多银票……”语罢还拍开了对方的爪子,小脸凶巴巴的:“唔准你掂!”
待转头见了新娘子却喜笑颜开,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夸赞道:“兰姐姐,你今日真系好靓呀,呢个移花宫都系美极嘞~”
心兰待她也很亲切,特地唤人给这小姑娘准备了甜甜的果酒——千里迢迢从成都府运来的,据当初曾有幸品尝过的荷露荷霜说,口感绝佳。
不过对着楚香帅么,铁姑娘脸色就不太好了,皮笑肉不笑地问道:“香帅近日可去过百花楼?”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心知她是要算旧账。
之前?作别时他忍不住开了个关于这对新人的玩笑话……哪里料到新娘子居然会记仇到现在?
天大地大,新人最?大。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拿起酒杯斟满,抚掌苦笑道:“楚某失言了,自罚一杯,还望新郎官勿怪。”
花无缺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缘由。
他今日神采奕奕,清俊玉容满面红光,正是瞧整个世界都觉得欢喜可爱的时候:“前?辈客气了。”
此时见心上人嗔怪又含笑的杏眸瞥过来,料想也是件有意思的事,往后可慢慢诉说,便很客气地与对方满饮此杯,却是“一笑泯恩仇”了。
顶着一张平凡易容面貌的楚留香轻咳一声:“客气客气,前?辈就不必喊了……唤我清崖就好,小友结婚,特来道贺,讨一杯喜酒。”
待敬了一轮酒,新娘子毕竟是娇客,被宫女们扶着回了婚房,简直把新郎官的魂也给带走了!
——偏偏也就是这时候,狂狮铁战与那一堆无名岛的吹吹打打的老头老太们又“刁难”起了新郎官……
倒也是,他可是正经的泰山,这时候不跟新姑爷收收骨头,那还等什么时候呢!
“小子,我女儿瞧得上你,也算你的本事!不过我可不喜欢娘们唧唧的小白脸,今儿这坛老白干,你全干了,才?能做我狂狮铁战的女婿!”
一身红衣的无缺公子含笑应声,连喝三碗,滴酒未洒,恭恭敬敬道:“小婿敬岳父大人。”
随后小鱼儿已很有兄弟情谊地奔过来挡酒了,且少?见地没有穿红衣,倒规规矩矩地穿一身宝蓝色新绸衣,倒跟水蓝色纱裙的小仙女又“巧合”地穿着相似。
陆小凤在那头望着望着,居然有些眼馋。
于是拍了拍边上花满楼的肩膀道:“铁——哦,现在该叫花夫人了,不、等花无缺过了老丈人这一关我再改称呼吧……她不是说有上好的女儿红要灌我?!这……酒呢?酒呢?酒呢?”
他已打了个酒嗝,却还在连连追问。
花满楼无奈地笑着,闻声辨位夺过了他洒得滴滴答答的酒杯:“你慢一些……可别在人家大喜日子耍起酒疯来。”
陆小凤自然是不依的。
他也不恼,嘻嘻笑着又拿了花满楼的杯子给自己倒酒,又是一饮而尽……虽然还是比不得喝不着的女儿红,聊胜于无罢。
西门吹雪嫌席间吵闹,他也不喜与不熟悉的人交谈畅饮,摇着头踱步离开了……
大红的婚房里。
小仙女笑吟吟地望着铜镜里的少?女:“我头一次见你穿这一身的红色,真?漂亮……我日日穿红色,都觉得没有你今日这般妥帖适合!新娘子果然是不一样的。”
“确实得不一样呀……”心兰摸着头上沉甸甸的精致凤冠,连转个头都有些战战兢兢:“若是一样了,你岂不是日日都做新娘子啦!也不对……还有个红盖头呢,这你总是没有的罢?”
小仙女捏着自己的发梢玩儿,小声嘟囔着:“你怎么知道我没盖过……我的帕子也是红的。”可惜离得太远,铁姑娘没听见,否则定然会问个清楚的。
她陪了一阵子,终是忍不住跑回喜宴去了。
尤其听说了狂狮铁战给新郎灌酒的消息,真?有些担心老泰山过于霸道,将众人全给弄得醉趴下。铁心兰这个新娘子又不方便出面,她便来回地跑叙述最新消息……最后实在太麻烦,特地喊了小鱼儿过来。
小鱼儿打着哈欠一身酒气,竟就那么跟在她后头径直走了进?去。
小仙女一回头,朝他怒目而视:谁叫你直接进?来了?站外头说!你身上一身酒气,臭死人啦!”
小鱼儿有些委屈,不满地嘟囔着:“我兄弟也是一身酒气,我倒要看看待会儿他进?来你们嫌不嫌弃……反正铁兰兰是不会赶他出去的。”
小仙女朝他怒目而视:“花无缺是新郎官,你也是?滚出去,快点儿!”屋里的宫女们看着这对欢喜冤家,都忍俊不禁。
小鱼儿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
他愤然跺脚,气血上涌,大声道:“你但凡早些点了头,指不定咱们儿子都有了!”
说完鸦雀无声。
小仙女涨红了脸,身体抖得不成样子:“滚!!!”
小鱼儿罕见地缩了脖子。
他转了转眼珠子,心道:这大喜的日子,难得让她一次罢……是看在花无缺的面子上!
可即便如此,他也才?不会听小仙女的话。
他,天下第一聪明人小鱼儿,是堂堂正正走出去的!
门外,一道白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待西门吹雪回到酒席上,醉醺醺的陆小凤问他:“你方才去哪儿了?那铁老伯和那些老前?辈们简直太能磨新郎官儿了,有趣,真?有趣!”
西门吹雪抿唇道:“没什么,四处走走醒了醒酒。”
“嗯?”陆小凤觉得有什么不对:“你好像没喝酒吧?”
西门吹雪不理,他又去勾花满楼的胳膊:“他……他方才是没喝酒吧?我没记错吧?”
花满楼眉目温和,笑叹道:“酒不醉人人自醉……陆小凤,你醉了。”
陆小凤最后到底是喝趴下了。
西门吹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花满楼倒了一杯,淡漠的眉目不辨情绪:“你倒是一直很清醒。”
盲眼公子偏头笑了笑,咽下一口温酒,轻声道:“或许我只是沉沦得比你们更早。”他轻轻放下了杯子。
西门吹雪安静地与他碰杯,再没有开口。
主座方向人头攒动,觥筹交错。
热烈的欢声笑语遥遥传来,从清晰到模糊……他不觉他们吵闹喧嚣,也不觉此处冷清格格不入。只是在和煦夜风里自斟自饮,品味难得的放纵。
或早或晚,终归已成过去;
往后鲜衣怒马,仗剑江湖。
——此间江湖,远大阔广。
而他们同你我,永不散场……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成亲也叫“昏礼”,在黄昏举行,差不多戌时。
这连续的两章一万多字,所有人都热热闹闹的,应该没漏了谁吧?龙套都写了,莫名有点感动……噫呜呜呜呜,把兰兰给嫁出去了,好舍不得她!!!所以要多刁难花花一下,娶兰兰哪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哼唧(ノ=Д=)ノ┻━┻
其实文中有很多小细节的,很可惜基本上没有读者提到过。也不晓得是小天使们觉得太明显了或者没意思所以懒得说,还是扫过去以后没意识到那个点……等我有空了自己重看一遍,留在每章评论区。
先撒花~~~~~礼成了,送入洞房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