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晏下了朝,刚走出太兴殿,几位中书省的大人便随了上来,手中恭敬的倚着白玉圭,正二品官服簇新笔挺的穿在身上,膝盖处有着明显的褶皱,是先前在殿上长跪于地,被皇帝训斥留下的痕迹。
“宝王爷留步。”李老大人年纪大了,步子有些不利落,洵晏停下脚步,等他与其他几位大人跟上来,方道:“李老大人有何指教?”
“不敢不敢,”李大人连连摇手,又与几位大人互相对视一眼,颇为犹豫地问道:“宝王爷最能揣度圣心,可知在对匈奴一事上,皇上是否已有圣裁?”五皇子的事后,大炎和匈奴便是摩擦不断,长时间的战争加上一冬的低迷,匈奴人已是强弩之末,按理皇上应当是此时出兵,一举拿下,可为何却非如此?圣意难测,这叫中书省如何定论?
洵晏稍稍想了一下,微微笑道:“圣意从来都是难以揣度的,小王不过是几分侥幸加上父皇垂爱才猜对了几次。”几位大人连道过谦。
“匈奴与大炎仇深似海,能灭之自然好。而北方草原宽阔无边,马匹精壮皆是上好的战马,只是牧民凶悍难驯,”洵晏停了话头,微微一笑拱手道:“究竟如何,小王也难探其一二。只能叫各位大人费心思虑了。”
李老大人忙拱手回礼,又说了几句就退下了。十四皇子在前方汉白玉雕栏前停驻,眼睛望向这边。
洵晏快步走过去。
“二哥昨日在酒楼纵容家仆出手伤人,被李御史参了一本,现下被父皇叫去甘露殿训斥了。”
“开春来就有三次。”洵晏漠然道:“二哥当真是糊涂了。”
“二哥糊涂,父皇定然是怒其不争。”十四皇子说了句,见洵晏若有思绪,便跟在她身后往宫外走去,直到了禁宫右侧门凌武门外,方道了句:“父皇待我们子女向来宽容,六哥如果不是触怒了天子威势,又污蔑兄长,罔视朝政,也绝不会倒如今还在宗正寺大狱里关着。二哥再是胡来,只要不触及父皇底线,最多也只会对他失望冷落。”而皇帝的失望冷落对一个皇子来说便是最大的惩罚。
十四皇子想了一下,道:“七哥是明白这道理,希望四哥也明白才好。”二皇子洵阳已失了入主东宫的希望,洵晏明白,自不会再去补上一脚,若是四皇子不甘前些年在朝中的相争,派人再做些落井下石的事,那二皇子的爵位恐怕也悬了。
洵晏笑了一下,她自然也是希望兄弟之间相安无事的,可身在皇家,那九五之尊的皇位诱惑着,怎能相安无事。
二人在街上走了些路段,十四皇子是要去中书省办差,洵晏则是要去宗正寺,两人共行了段路,正要分开,一个小厮打扮的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那小厮跪在地上请了安,哆哆嗦嗦的很是害怕,眼睛直盯着洵晏嘴巴张张合合,想要说话,又不敢说。洵晏见他很是面善,便问了句:“何事?”
“王爷,”那小厮目光触上洵晏的眼睛,忙低了头,回道:“烟绰姑娘,想请您,请您移驾去见一见她。”
洵晏又看了他两眼,想起,可不是烟绰身边那个小厮么?十四皇子笑得好不促狭,挤眉弄眼道:“七哥,烟绰姑娘相邀,可千万别辜负了美人意。”眠香楼烟绰姑娘美貌名动京城,多少王孙公子想见一面,奈何中间挡了个宝亲王。
洵晏哧了他一声,对那小厮道:“你去回了你家姑娘,本王公事在身,下次吧。”仔细算算她也有大半年没去眠香楼了,家中已有娇妻,眼里哪里容得下别人,既然如此,不若就断了她的念想,也省得传到田夕耳中。
那小厮很是为难,支支吾吾的想说又不敢,依旧挡着路,洵晏见此心下嫌恶,就要斥责他,却听十四皇子道:“既然烟绰姑娘盛邀,七哥不若就去一趟,想来是有事相说。”
洵晏看了他一眼,见他点头,便对那小厮道:“叫你家姑娘准备着,本王会过去用午膳。”
那小厮欢天喜地的走了,洵晏笑着看向十四道:“你倒是学会怜香惜玉了,不如,中午一道过去?”
十四皇子瞥了洵晏一眼:“臣弟只是听说烟绰姑娘深明大义,若非有事是绝不敢遣人打扰的。七哥心中只有七嫂,可也别忘了昔日红颜。”话里倒是几分责怪洵晏薄情了。
洵晏笑了笑,不以为怪:“忘不忘先别说,十四弟再耽搁,可要误了议事了。”
十四皇子也不多说,带着侍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