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回见识过明月清风光明朗……(1 / 2)

那小姑娘最后被取名“庭颐”, 留恒取的。

康熙听这名字,略思忖,笑,“庭者直也, 颐者养也, 倒个好名字, 只失之柔婉。但小姑娘身子弱, 名字刚烈些镇镇倒也无妨。”

娜仁怀抱着庭颐,却幽幽道:“《彖》曰:颐, 贞吉, 养正则吉也。颐为养之意, 万物得养, 恶事消散, 自然为吉。得颐卦者,立身为正, 可得正道。名字不错, 叫着吧。”

留恒轻笑, 看娜仁说对。

他轻抚女儿顶柔软的胎发, 缓道:“惟愿她能走正道,秉义之心、行正直之事。”

康熙闻微怔, 然后瞧着眉目清秀的小姑娘, 又笑。

他轻抚这个堂孙女饱满的额, 温道:“咱们庭颐啊, 可要健健康康地长大,长大后,最好像你姑姑,生有所能为, 不必寄托他人。”

这应该算个封建礼教社会中的男子对女『性』晚辈最难得的祝愿。

娜仁偏看他眼,若有所悟。

皎皎的书院经步入正轨,如今在京师附近与各地官眷圈内小有名气,师资力量雄厚,遍请各地名师,又有固伦主这个衔坐镇,有的勋贵人家愿意把女儿送进去镀层金。

不皎皎招生并不局限于贵族女子当中。不问出身历,只看品『性』。

书院名娜仁取的,“光明”。

康熙等人皆以为出自宋代大家朱熹的《朱文文集》,其中有句:“至若范之心,则其正大光明,固无宿怨,而惓惓之义,实在家。”

正大光明。

意指心怀坦白、言行正派。

但皎皎清楚不。

娜仁的意思,希望这书院,间女子的道光,能为无数女子照出片光明前路。

校训第:立身端正、自强不息。

母女俩小小的愿景此时尚不能轻易与外人道尔,但相信,总有日,这些都会应验,这间的女子会真正闯出片坦『荡』前路。

皎皎着人将书院名字真正的含义镌刻在书院大门匾额之后,或许有日,光明照耀、灰尘扫净,会有人注意到,那短短的行小字。

庭颐养在娜仁身边,早就说好的,楚卿倒没什么舍不得,她生完孩子身体极为孱弱,出月子之后也在卧床休息,在不能再分出心思去照看孩子。

倒上京照顾楚卿生产、坐月子的陈夫人觉着不这回事,皇贵妃到底不她的正经婆母;二她如今也,在王府里照顾女儿也照顾,照看外孙女也照看,总能分出些心思;三……她心中暗暗怕庭颐在娜仁身边养着,日后与楚卿离心。

瞧如今楚卿这身体,只怕此生也只此女。虽然留恒说得明白,不会再纳妾生子,只要庭颐个。但陈夫人自诩活在上几载阅人无数,人心易变,男子诺言最不可靠,若日后真有第二、第三人为王府诞育子嗣,楚卿能靠的还庭颐这个女儿。

故而她很希望庭颐被养在王府中,愿自己多劳累些,叫外孙女与女儿亲近,二也好叫外孙女与自家亲近。

楚卿却道:“庭颐能养到宫里,那多少宗室女攀求不的福分。若不我们王爷自幼长在皇贵妃膝下,庭颐怕也没有这个福分。

皇贵妃会养孩子的,当年我们王爷也早产体弱,仰赖皇贵妃照料,才能平安长大。况且若庭颐留在王府中,无论医『药』,都不比宫中便利,女儿又没养孩子,只怕对庭颐不好。”

陈夫人仍有话说,想说这不还有她这个手拉扯大楚卿兄妹两个的人吗?

然而正要张口,楚卿又道:“阿娘也不可能时时陪伴在女儿这边,等女儿身体好转,您还不要回去陪伴阿爹?即便庭颐真留下,等您走,女儿也手忙脚『乱』的,反而不好。”

楚卿语中的,陈夫人于呐呐无言。她倒想说自己长久留下照看,可却自那绝无可能的。

最终只能罢。

小庭颐堪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性』子比她阿玛额娘还要清冷分,也不爱哭闹,每日吃睡睡吃,醒着的时候除吃东西就抓着几乎有她拳大的玉兔子发呆。

整个永寿宫,或者说所有和她有血缘关系以及日常与她常见的人里,能哄得她笑的竟只有娜仁和皎皎两个。

楚卿对此却并未感到落寞,只深沉地道:“人都说女儿像娘。”

留恒似乎思索番,然后道:“也像我。”

俩人目光交汇,互不相让。

本美滋滋地啃着糕点逗妹妹的弘历缩缩脖子,爬到娜仁身边,戳戳娜仁的胳膊,喊:“娘娘……”

“不怕,不怕啊。”娜仁拍拍弘历的背,然后沉道:“你们冰块生出大冰山,都有功劳。”

这歇后语看就娜仁自创的。

她自认为碗水端得很平,留恒和楚卿也认,道争不出个所以然,楚卿轻对娜仁道:“幸而庭颐还不闹人,不然把她放在您这,我心里真的意不去。”

“只羊也赶,两只羊也放。”娜仁摆摆手,又瞥留恒眼,意味不明地问:“现在,你们该放心吧?”

留恒抬,极为恳切地道:“我们都希望您能好好的。”

他有双像极他娘的眼眸,此时娜仁随意瞥,端见得目如点漆,沉沉如酝酿着池寒水,又似乎带着冰雪初融的暖意。

弘历似乎察觉到二人交谈的不对劲之处,依偎着娜仁,紧紧扯着她的袖子,眼巴巴地盯着她。

娜仁笑,『揉』『揉』弘历的小脑瓜,在瞥到他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后又猛地变脸,柳眉倒蹙:“方才吃点心后擦手吗?”

“啊——”弘历短促地发出惊呼,无辜地眨眨自己的眼睛,收回攥着娜仁袖子的手,低着如犯错的小狗狗般,可怜兮兮地道:“娘娘,弘历错……”

娜仁深呼吸次,招手叫个小宫女,命她打水替弘历洗手,然后匆匆身道:“我去换身衣裳,你们慢慢说。”

若寻常蒸点也就罢,偏生弘历今日吃得荷花酥那油锅里炸出的,最油腻。

琼枝忍着笑替娜仁换外那滚圈薄棉的紧身,笑道:“小阿哥不有意的,您不要动气。”

娜仁脸阴沉沉的,“明天给他准备匣子手帕,吃点心时候必须用帕子托着!”

“诶,奴才晓得。”琼枝连应下。

娜仁生完气也觉着好笑,换下的那件紧身上仿佛还带着糕点的甜香,她咂咂嘴,道:“今日的荷花酥豆沙馅的?茉莉备的馅料越越香。”

琼枝忍俊不禁,“您直说想吃便罢。小阿哥方才都递到您嘴边,您还给拒。”

永寿宫中的日如既往的安适清闲,不因添两个小娃娃,不复往日的清静。

庭颐倒个安静的,平日里也不哭不闹,架不住弘历小小年纪天真活泼,今天上个树,明天后院花圃里挖个坑,娜仁有时候觉着,这小子就上天派克她的。

天道,她这辈子养四个孩子,皎皎自幼聪颖,留恒和庭颐都打小『性』子就冷不爱闹,只有这个弘历,真……说暖心的时候真窝心,说淘气,隔壁五阿哥家那小子个都不及他个。

偏生又拿捏着娜仁的心软之处,每每犯什么小打小闹的错事,便可怜巴巴地扯着她的袖子,眨着双水润润黑亮亮的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

往往此时,娜仁便心软,最后弘历不被罚少吃两块点心,便多背两页书。

无关痛痒的小措施,弘历却仿佛受天大的委屈似的,仍要可怜巴巴地望着娜仁,即便娜仁最后也没有再心软也不气馁,仿佛定要叫娜仁道她究竟有多狠心、他究竟有多伤心。

直到入学前,弘历被罚得最厉害的次,因为他在犯某个小错时,下意识地想要将罪责推卸给某个小宫女。

在道自己喜欢的架白绫纱金绣祥云炕屏被染上墨渍的时候,娜仁只扬扬眉,沉问:“谁做的?”并没有太生气。

但在弘历看到她微微沉着的脸,试图将罪责推卸给个小宫女的时候,娜仁霎时间冷下,似失望似叹息的目光落在弘历身上,却叫他如芒在背,内心惴惴不安。

殿内时安静下,连根针落在地下的音都清晰可见。

小小的庭颐走到娜仁身边,安慰般地拍拍她的手。

“好孩子。”娜仁眉心微松,将庭颐抱搂在自己怀里,眸光冷凝地望着弘历,寒又问次:“谁做的?”

弘历嘴唇嗫嚅几下,最终还低下,不吭。

“好!好!”娜仁冷笑着,接下的刻钟内,她真正叫弘历道,什么叫“内宫之中,慧娘娘无所不”。

宫人的证词,殿内彼时有何人在,每个人都在做什么。

没有人指控弘历这个小阿哥,但每条都清清楚楚地说明,这件事与宫人无关。

被藏在床底的墨块不到盏茶的时间便出现在正殿的炕桌上,碎个角的砚台、笔『毛』参差的『毛』笔,每样都昭示着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