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回见识过明月清风光明朗……(2 / 2)

娜仁见,反而笑。

听到她的笑,弘历噗通跪在地上,强忍哭腔地喊:“娘娘,弘历错!弘历做的,您罚我吧……”

“你若再坚持刻钟,你汗玛法会夸你。”娜仁音沉沉,听不出喜怒,“心志坚定,不为外物风雨动摇。”

弘历懵懂茫然地抬,下意识地觉着娜仁不在夸他。

果然,下瞬,娜仁狠狠巴掌拍在炕桌上。她用极大的力气,那根『毛』笔被她的力道震得从炕桌上飞又落下,庭颐迅速拉住她的手,低看,果然掌心经通红。

“但我会对你很失望。”娜仁的下句,将弘历狠狠拍入谷底。

她极冷,“从小,我就教导你立身应当端正,生而为人顶天立地,难道你就只学撒谎和污蔑人逃脱罪责吗?”

弘历低下,身体都在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融入地毡中,但娜仁此时怒极,他连哭都不敢发出,只强忍泣音哽咽着道:“弘历错!”

娜仁长呼出口气,告诉自己孩子还小,这正常的,当小孩子犯觉得自己没法承担的错误,下意识地就会想要推卸责任。

只她这些年养的这几个孩子都太不凡,皎皎和留恒碰到这种状况,自然会坦『荡』地认下,然后第时间寻找弥补错处的方法。

庭颐年纪还小,喜静不好动,还没犯出这样的错误。

唯有弘历,爱哭爱闹、顽皮淘气,俨然副普通小男孩的模样,只比寻常孩子聪明、机灵几分,这几分聪明机灵若不好生引导,只怕日后不好收场。

“你道错?”半晌之后,她开口问。

弘历将点得小鸡啄米似的,“道,道错!娘娘您不要生气。”

“道错,你应该怎么做?”娜仁音极淡,听不出喜怒,落在弘历耳中却更叫他心惊胆战,小脑瓜转得飞快,磕磕巴巴地迟疑道:“我、我给娘娘再找架炕屏!”

娜仁眉心微蹙,“还有呢?”

小弘历有些茫然,仔仔细细地琢磨会,试探着道:“我……我以后保证乖乖的,不会再『乱』玩笔墨。”

“还有。”娜仁音愈冷,弘历满雾水,忍不住抬悄悄看向庭颐。

庭颐冲他眨眨眼,看眼立在旁的小宫女。

弘历瞬间明悟,站转身对着那小宫女长揖礼,恳切地道:“春颜姐姐,方才我错,不该将那错事推卸给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名唤春颜的小宫女入宫没两年,到永寿宫也不个月,素日只负责照顾庭颐,或者陪他们小兄妹玩。

方才接到那大锅,登时脸『色』煞白,只觉天都塌,仗着娜仁素日待下极宽厚才敢为自己辩解几句,却没想到会接到弘历的抱歉,忙道不敢。

“他道歉,你受着。”娜仁对春颜道:“弘历如此行事,我教导无方,我也应像你道歉才。”

她略带歉然,春颜忙道:“娘娘您不要这么说……”

弘历听到娜仁这话,却猛地抬看向娜仁,瞳孔骤缩,似乎分震惊。

弘历认错,事算结半,娜仁摆摆手叫宫人们退下,时殿内只剩她与弘历二人。

“今日之事,你有错。”静半晌,娜仁道:“你尽认,我不会骂你,只我有几句话,你要细听。”

弘历捏着衣角,听到她开口,直沉着的心就猛地放下,忙道:“娘娘您说,我听着。”

“第点,也最重要的点,我教你为人坦『荡』,有错便认,便要承担,要尽力弥补、为此付出代价。推卸懦夫小人所为,你要做懦夫还小人?”娜仁柳眉竖,弘历瑟缩下,低着道:“弘历错。”

“第二点,做错事不先想办法弥补,只会推卸责任,这无能的代表。你说你以后要有所能为,要如你汗玛法、阿玛、姑姑般做成事业。可想要做成事,先要能够坦然面对自己的优点与缺点、功绩与失,你如今做到吗?”

弘历愈发低,“没有。”

“第三点,也最叫我生气的点,你为何要把错处推给春颜?”娜仁微微倾身,弘历没有抬,却如芒在背。

娜仁道:“你觉得她个奴才,主人做错的事,她就应该担着责任,便如书房里陪皇子、小阿哥们读书的伴读与哈哈珠子般吗?”

“我……我错。”弘历泄气,没敢为自己辩解。

娜仁眼中带上些失望的『色』,弘历悄悄瞥她时看得清清楚楚,瞬间不该如何好,忙急急道:“慧娘娘,弘历道错,我以后再也不这样。”

“我希望你能清楚,待下规矩要严,但也只规矩严。他们除宫人、奴才,他们也人!也有父有母,也顶天脚踩地,他们也活着的人!他们位卑于你,受你辖制管理,却不代表他们要为你做的错事付出代价,也不代表你能够任意『操』纵他们的生死!”

娜仁愈发疾厉『色』,“便你们王府中,如果任意打死下人,他父母去衙门告,也有理!顺天府尹身为父母官,即便只三品,也能上王府问责!奴才也人,不你能随意『操』纵生死的物件!”

弘历少见她如此严厉,吓得大气不敢出口,只能连连点认错。

娜仁长出口气,问他:“我方才说什么?”

弘历磕磕巴巴地说:“您说奴才也人、不能随意责罚……”

“我的原话,重复遍!”娜仁冷打断,他便更磕巴,好在他还有几分聪明,绞尽脑汁地回想,也说个七七八八。

娜仁冷哼,算放他,低喃喃道:“尚书房那个破规矩,我早晚叫皇上给他改!打在自己身上才道疼,打伴读什么道理?!”

弘历没敢出,但见火气不冲着自己的,隐隐松口气。

然而下刻,娜仁又道:“还有第四!这些笔墨砚台,为你入学读书准备的,即便不极品,也都质量极好,价值不菲,这套下拿到外面,足够寻常百姓人家年的嚼用,你便这样随意挥霍浪费,可有半分珍惜之意?!”

“这砚台还你阿玛送你的,就这样磕碎角,你怎么对得你阿玛的心意?!”娜仁柳眉倒竖,弘历眼泪汪汪,“我道错。”

娜仁长叹,“但愿你真道错。”

她满心无力与无奈。

即便经养大皎皎和留恒,对着弘历,她隐隐还会感觉不所措,不应该如何教导这个孩子。

想想,她道:“我不罚你的。你身边的落榴识字的,自即日,叫她每日为你诵读《大清法规》,每日三页,你早做到能听进去,能够言之有物地讲给我。这既惩罚,也你入学之前,我布置给你的最后份功课。你能做到吗?弘历。”

对上她平静却仿佛带着期许的目光,弘历咬咬牙,用力点:“我能!”

“好。”娜仁低道:“这份法律,你用心去参悟,如果有任何的疑问,你可以去问你纯皇叔或者嘉煦姑姑。”

弘历行礼,“孙儿道。”

“去吧。”娜仁叹口气,“我想歇歇。”

弘历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见她经向后靠去闭目养,迟疑下,还慢慢身退出去。

康熙没多久就,见娜仁靠在炕上闭目养,脚步微顿,抱走的庭颐,靠近娜仁,音轻柔地喊她:“阿姐?”

“怎么?”娜仁懒懒地张开眼,见到庭颐便笑着伸出手,“庭颐,到娘娘这里。”

康熙在另边坐下,仔细打量娜仁的面『色』,轻问:“弘历惹你生气?”

“……。”娜仁去整理庭颐鬓发的手顿,复又轻笑,似无奈,又带着几分自嘲,“我道那事在你们看没什么,但我很生气。我气他没担当,气他不珍惜东西,气他推卸责任,气他……”

“气他将责任推卸到宫人身上,却不考虑宫人会受到怎样的责罚,吧?”康熙缓缓道:“在朕看,这也‘有什么’。宫人也人,阿姐你说得对。”

娜仁猛地扭去看他。短短几年间,康熙衰老得很快,鬓发斑白,半张被阳光笼罩的脸庞更显秘,多年位居高位养成的威严凌厉此时消失殆尽,笑仍旧昭昭郎朗,如年轻时候。

“朕有时候想,阿姐这些年,得真正开心吗?又或者说,困住阿姐的,究竟这紫禁城,还……”有三个字在康熙的喉咙里打个滚,最后还被他咽下。

娜仁这次没有不假思索地回答,而认认真真地思考会,然后轻笑着摇,道:“我很开心。”

至于困住她……

娜仁扭看向窗外,天高云淡,百花肃杀,唯有金菊怒放。

况且,年纪越大,她越觉着,自己怕快回家。

哪里困住她呢?

她的心。

因为经历好的,见识清风明月光明朗朗的人,怎么会看得下去黑暗与浑浊泥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