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十年生死两茫茫(2 / 2)

“姒儿?,还?记得那年七夕节,你曾说过......”

“巫行!”萧姒突然抬头,烦躁地打断他的话?,“我早说过,以?前的事情我全?不记得了,也?不想记得,你休要再?提。”

“不记得?”巫行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望着自己,“那我问你,不提那些,阿赢算什么?芳漱殿里的日日夜夜算什么?”

萧姒长眉倒立,厉声道:“闭嘴!”

巫行薄唇抿成一线,眉眼间隐隐有怒气升腾。萧姒毫不退缩,与他对视。

谁能想到,中州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会用这样暧昧的姿势,剑拔弩张、互不相让。

对峙片刻,巫行倏地笑了,伸手捏住萧姒的下?巴,直接印了上去。

萧姒大怒,扬手要打,却被巫行抓住了手腕,再?也?动弹不得。

片刻后,巫行在她耳边低声叹息:“你还?在怪我,对不对?姒儿?,你还?在怪行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对不对?”

二十七年前,闵王府最小的女儿?萧姒刚满十四岁,水灵得像含苞欲放的栀子花。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她的目光整日追逐着大哥房里的那个小伴读。

小伴读的母亲是王府豢养的巫人,父亲是私塾先生。因他机敏聪慧,相貌出众,被闵王挑中做了大公子的伴读。

地位的极大差别挡不住年轻人的爱意,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年少时的爱意最纯粹。品性纯良、心胸宽广的大哥总会帮他们创造机会。

可?惜,好景不长,国之将危,闲散王爷被推上王座,萧姒不得不与情人分离,进宫做了九公主。

更?不幸的是,新?皇登基不到三个月,包藏祸心的各地藩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呼啸着奔赴朝歌。

很快,京城失守,皇宫被破。

短命的新?皇万念俱灰之际,杀妻杀子,再?一把?火烧了自己和皇宫,唯独漏了被太子藏到冰窖里的九公主萧姒。

浴血奋战中的巫行,看到皇宫里升起的熊熊大火,失声痛哭,几近发疯,不管不顾要冲进去,被族人打晕后带回东川。

自此,十年生死两茫茫。

巫行以?为?痛失所爱,却不知萧姒被藩王世子聂荀厚纳入房中,成了众多侍妾中的一员,之后便是萧妃。

十年后,再?次相遇,已物是人非。

他是东川王,她是冷宫废妃,身边还?有个别人的儿?子。

巫行是巫族千年以?来最优秀的人物,想要带走萧姒,易如反掌。但她却不愿,她只?想要皇位。

芳漱殿中,聂荀厚以?为?的夜夜笙歌,只?是在隐智人的操纵下?,做了一场美梦而已。

巫行眼神晦暗,手里这个女人善变之极,在他身下?承欢时说过的话?,转头就不认。

而萧姒——不,“只?想逃课的妖妖”大大此刻只?想哭,每次巫行来,她都想哭,而且每次都会哭。

天哪,她这是造了什么孽,遇到全?天下?最痴情最霸道最不可?理喻最强取豪夺的疯子!

这疯子胆大到连皇帝都敢硬上。早知道,当初就不招惹他了。

皇宫里那些侍卫不是他的对手,唯一能与他一战的聂正,想必早就被他解决了。

想到此处,萧姒有些丧气,使尽全?力推开巫行,自暴自弃地往床上一摊:“是,我怪你,那你打算怎么着?”

巫行深深地望着她,神情莫测,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承认怪他,怪他没有能力保护她,让她身陷魔窟十年,受尽凌辱。

萧姒得不到回应,睡意不知不觉袭来,却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见巫行猛地一甩衣摆,转身走了。

萧姒:“......”

她翻了个身,把?被子抱在怀里,低声道:“喜欢你的姒儿?,找我做什么?扰人清梦。”

再?次醒来,是被刘公公喊醒的:“陛下?,陛下?,该早朝啦!”

萧姒在宫女的伺候下?,昏昏沉沉地穿戴着整齐,心里还?在想着梦中那人,那人每回都会喊“姒儿?”,喊的是她,却又不是她。

萧姒有些烦躁,拿过刘公公递过来的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她稍稍清醒些,驱散开不应有的念头。

刘公公察言观色,觉得时机到了,“噗通”跪在地上,高喊一声:“陛下?,太上皇驾崩了。”

萧姒瞬间清醒:“什么时候?”

聂荀厚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还?走在她前头。

刘公公抹着额头的汗水:“三更?时,湖心岛传来的消息...是自缢。”

萧姒顿住脚步:“自缢?”

怎么可?能?聂荀厚有多么热爱生命,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巫行!

*

太上皇驾崩,国丧大礼,需要持续整整二十七日。

萧姒下?旨,北征在即,一切从简,国丧三日。

有朝臣不满,却无人敢提,因为?他们的皇帝近几日特别暴躁,就连刘公公都被斥责了好几次。

本就空荡荡的皇宫更?寂寥了,终日没有一丝声响。

太子住在书院,东宫空了;所有太上皇嫔妃被送入感恩寺修行,湖心岛终日不停的丝竹声没了。

黄昏下?,萧姒独自一人坐在湖心岛大殿的台阶上,视线穿过高高的宫墙,愣愣发呆。

其实,她并?不恨聂荀厚,甚至会怜悯他。毕竟,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聂荀厚并?没有真正伤害过她,反而是她,费尽心机、步步为?营,从他手里夺走了一切,直至囚禁了他。

恨聂荀厚的人是真正的“萧姒”。她只?是替“萧姒”恨他而已。

以?往,不开心不高兴时,总会去找聂荀厚聊天,当然,大多数时候,聂荀厚都恨不得掐死她。

但作?为?曾经的帝王,眼光还?是有的,萧姒常常带着问题去找他,只?要她态度够好,都会得到满意的答案。

十几年下?来,这种?畸形关系竟维系得好好的,偶尔,两人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一起喝喝茶。

在这深宫大院内,能有个不怕你,时不时骂你嘲讽你的人存在,感觉还?算不错。

可?现?在,他不在了。

萧姒轻声道:“老聂啊,走慢点,说不定咱还?能遇上呢,到时候你可?别又骂我。”

她最终活成了孤家寡人。

晚风渐起,刘公公拿来狐裘为?她披上,劝道:“陛下?,回吧,莫要伤了身子。”

萧姒站起身来,冲空寂的大殿挥了挥手。

刚走了几步,突然,她似有所感,停下?脚步,猛然回头,却见巫行踏着绚烂的晚霞,远远地走来,手里拿着一支盛开的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