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回乡(2 / 2)

而且听秦婆子的语气,像是对自己父亲的这桩祸事知道得一清二楚,小山村素来藏不住话,那么自己大伯一家也该早得了音讯,怎地一点动静都没有?

“哎,闺女你等着,我这就领你过去。”秦婆子好容易说够了,这才想起花蕊娘问路的正事。秦婆子一边扭身往自家院子里走去,一边回头道:“等我把簸箕收了,不然又要给这些该下锅的毛货糟蹋了……”

花蕊娘连忙应了一声,瞥眼瞧见花玉朗微微垂着个小脑袋,嘴巴使劲的撅着,眼睛里似乎还有些润润的。花蕊娘轻叹了一气,弯下腰来替他理了理衣襟,口中轻声劝慰道:“旁人说什么都别往心里头去,往后碎嘴的人肯定还多,朗哥儿就当他们是耳旁风,好不好?”

“爹爹和娘亲都是大好人……”花玉朗嘴巴瘪了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那当然了,爹爹不管做什么,都是我们的好爹爹……”花蕊娘还要再说,却看见秦婆子已经麻利地收了簸箕往外走,只好收声站了起来。

“走吧,你大伯家就在村东头那边的白果树下头,就是那三颗老白果树。”秦婆子往村子东边指了指,又自顾自地摇头道:“你们几个都小,又是长在外头的,你们不知道,这人呐,走得再远,哪怕是跟你爹一样,那都得寻个根……”

花蕊娘轻轻垂着眼皮,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别看这秦婆子口无遮拦,说的有些话,倒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你个死老婆子,不好好把家里收拾清静了,一天瞎咧咧胡跑个啥?”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叫骂,花蕊娘吓了一跳,连忙下意识地伸手过去护住花玉朗。

秦婆子家院子旁边的土沟里走出来一个老头,挽着半截裤腿,腰上挂着一顶毡帽,手上还提着一把带着些泥泞的锄头,想是刚刚下田归来。村头有走过的人就和他大声打着招呼:“老周叔,从田坝里回来啦?”

周老头黑着个脸,冲着打招呼的人胡乱挥了下手,又回过头来接着骂道:“我在田头累得脊梁贴地,叫你看个家还给我瞎扯扯,前头猪病了你是咋伺候的,就惦记着往外头胡跑……”

秦婆子面上有些讪讪的,也不动怒,只向着花蕊娘姐弟尴尬地笑道:“这是你们三舅公,年纪大了脾气臭……”

“啥三舅公不三舅公,你个庄稼地人的媳妇还能有城里头来的亲戚,”周老头突然放声吼了一句,花蕊娘一手将花玉朗护在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你给我回来,”周老头见秦婆子呆楞着不动,干脆走上来扯了她一把。秦婆子面上似乎有些挂不住,嘴上轻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周老头火气更盛,直接放开声道:“明章的前程你还要不要了?你个死老婆子啥事儿不会干净会捅娄子……”

秦婆子嘴巴张了张,回过头来向花蕊娘姐弟露了个歉意的笑容,任由周老头推搡着进了家门。

花蕊娘直愣愣地看着他俩进了院子,直到那扇黒旧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才悠悠地回过神。

怒气“腾”的一下串上头顶,虽然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经受冷眼,也知道世态炎凉是人之常情,花蕊娘还是控制不住地浑身颤抖起来。

那周老头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指和自己一家来往,会让他们受到牵连,自己姐弟几个,什么时候竟然变成瘟神了?

花云娘将这边的变化看在眼里,连忙跳下板车跑了过来。

“姐你没事吧?”花云娘见花蕊娘一脸惨白,两手捏成拳头握得紧紧的,身上还在不住的打着颤,急得一把掰过她的肩膀摇了两下。

方才还在劝花玉朗不要听别人的碎嘴,怎么这会儿自己倒生上闲气了……花蕊娘轻轻摇了下头,慢慢放松下来。花云娘轻轻舒了一口气,回身向着秦婆子家的院子脆生生的骂道:“狗眼看人低的东……”

“云娘,”花蕊娘急忙喝了一声,花云娘转过脸来,眼睛里顿时有了几分委屈。花蕊娘心头一酸,连忙牵起她的手轻声道:“无关紧要的人,不用理会。旁人都当我们是灾星,我们自个儿可犯不着轻看自己。”

花云娘愤愤地住了口,脸上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花蕊娘整了整情绪,一手拉着花云娘,另一只手将花玉朗牵起,走过去招呼了车夫往村子东头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