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们喜欢巴结霍少爷，一直将憋屈藏在心里罢了。

霍辰阳无法反驳，他眼睛不瞎，赵家那群娇生惯养的少爷姑娘又多是修炼没到家，总能让他轻易看到他们笑脸下的不满。也因如此，几年过去了，他依然跟他们处不来。

而勉强能聊一两句的……

霍辰阳睁开眼，打量着坐在他隔壁的小竹竿精。想他来宁城之前也是自家地盘的风云人物，如今竟沦落到要跟死对头聊天解闷，实在作孽。

而她呢？就算换了个新地方，不还是孤零零一个，没人敢凑上来？也就他还乐意跟她说说话了。

霍辰阳这般想着，觉得他俩真是同病相怜。他唏嘘：“我们俩去到哪儿都不受欢迎啊。”

其实在他心里，去哪都神憎鬼厌的只有锦音一人。他在老家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锦音：“打住，我和你不一样。”

她早就靠着能说会道的亲妹大翻身了。

“呵。”吹吧你。霍辰阳白了她一眼，显然是不信她的鬼话，“不过，你好像很喜欢这里。”

兜兜转转，话题又被拉了回来。

“啊？是啊，这儿的日子过得比赵家要舒坦些，我还挺喜欢。”她捋了捋手上的草绳，这根有些短了，若用来做鞋子显然不大够。她在想是不是拿它染了色做装饰会更合适。

“舒坦就够了？”

“不够吗？有吃有穿有住，将家中分配给你的活计干完便能撒开腿玩儿，遇上烦人的苍蝇尽管骂回去，不必理会背后牵扯的各式关系……我觉得还挺好。”

“听上去还不错。”

“本就是不错。”

“那么说，这就是你认下的家了？”他坐起身来，低头注视着清澈宁静的溪水，状似无意地吐出这么一句话。

身边的窸窣声忽然就没了。

这个问题的确是过了。

对旁人还好，可一放在她身上，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在故意戳人心窝子。

回过神来的霍辰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暗恨自己怎就失了分寸，变得口无遮拦起来。他偏过头去，“算了，你别回，当我没问。是我失礼了。”

他翻身跳下巨石。

十四岁的少年，身量还未长开，却已着急地想长出一层厚厚的鳞甲盖住单薄的身躯。他到底是没沉住气，悄悄回头去看她的反应，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这呛人丫头惹哭了。

幸好，锦音没哭，只是脸上挂着被言中的尴尬。

在方家的日子很舒坦，但她仍未能将这里当做她的家。她的生身父母待她是舐犊情深，她亦孺慕非常，然而当着他们的面，爹娘二字就是怎样都说不出口。甚至是对上带她来的方明远，她也无法从容地叫他大哥。

不论他们怎么忽略，这个隔阂依然存在。

草鞋是没法再编下去了。算算时候也差不多，锦音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篮子里，也跟着下了巨石。

霍辰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好像在害怕她过来跟他算账。

锦音挽着篮子，除了有些尴尬外倒没看见难过。她对他说：“……你退什么，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安了，我知道你想问的不是我，不然你哪会扯那么多有的没的，还怪矫情。”

霍辰阳生气：“谁、谁矫情了！”

然而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他又觉得这丫头是真的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

“船到桥头自然直。一路走下去，总会得到答案的。”锦音笑了笑，从篮子底下摸出一个野果，丢给霍辰阳：“算你运气好，我刚好藏了两个果子。喏，分你一个，剥皮吃。”

霍辰阳伸手接住。

躺在他手心里的果子个头不大，黄皮带着褐点，他没见过。

锦音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剥开尝尝。

“无聊。”他撇了撇嘴，手指却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将野果剥皮后塞进嘴里。

随后，他的脸骤然变得扭曲起来。

霍辰阳：“…………”

他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酸的果子！

得逞的锦音在看到他变脸后，马上提着篮子大笑跑开。

“赵！锦！音！你给我站住！”

“哈哈哈哈！”

……

晚饭过后，擦了身的锦音坐在床边拎起霍辰阳做的胖蝴蝶耍着玩。

方心妍看见姐姐摆弄起她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好奇地凑上来。她眨巴着眼，半天都没认出姐姐手中拿着的东西，“这编的是什么呀？长得好丑。”

锦音提示她：“它有一对翅膀，还有两只角。”

方心妍知道了：“是瘸了腿的蜜蜂！”

锦音：“……”

霍矮子，麻烦你好好反省下自己。

锦音叹了口气，不打算告诉小妹可怕的真相。她把胖蝴蝶放一边，从床头取出个木匣子。

这个木匣子是刘舜华腾出来给她装绣线与碎布的。她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床上，挑了块大块的棉布作垫底用，依次把东西摆整齐，理出大半的空处。

她拈起这只傻乎乎的胖蝴蝶，轻轻丢进匣子里。

“就在这儿安心待着吧，小胖蝶。”